回县之后,知县便病。起初是头痛目眩,上吐下泻;继而是高烧不退,神昏谵语。知县夫人边延医用药,边在院子里摆上香案,夜夜跪拜祝祷。不知是医药之功,还是神灵保佑,知县鼻子里流出半碗黑色腥血,终于烧退泻止。此时已是二月中旬,省里、道里、府里催拿孙丙电文道道传来,县里书吏们急得如火烧猴臀般,但知县整日昏昏沉沉,不思饮食,长此下去,毋庸说升堂议事,就连那小命,也有不保之虞。夫人亲自下厨,精心烹调,施出全身解数,也无法让知县开胃。
临近清明节前十几天个下午,夫人传唤知县长随春生到东花厅问话。
春生忐忑不安地进房,眼就看到夫人眉头紧蹙,面色沉重,端坐在椅子上,犹如尊神像。春生慌忙跪倒,说:“夫人传唤小,不知有何吩咐?”
“你干好事!”夫人冷冷地说。
“小没干什事……”
“本府没有什是非给你,你即便找到谭道台,找到袁巡抚,找到皇上皇太后,他们也不会有什是非给你。”
“二十七条人命啊,大人!”
“如果你尽心办事,早将那孙丙擒获,送交德人,德人就不会发兵,也就不会出那二十七条人命!”知府拍拍案上摞公文,冷冷笑,道,“钱年兄,有人说你提前通风报信,才使孙丙逃逸,这话要是传到袁大人耳朵里,对年兄可是大大不利啊!”
知县汗如雨下。
“所以,对钱兄来说,当务之急不是为老百姓请命,而是速速地将那孙丙捉拿归案。”知府道,“抓住孙丙,对上对下对内对外都好交代,抓不住孙丙,对谁都不好交代!”
知县张口结舌,冷汗涔涔而下。
“为什不回话?”知府变颜呵斥。
“回大人,卑职与孙丙之女,并无苟且之事……卑职不过是喜食她狗肉而已……”
“钱年兄,”知府脸上,又出现亲切关怀表情,他用种类似于语重心长腔调说,“你同食国家俸禄,同受皇太后、皇上隆恩,应该尽心办事,方能对得起自己良心;倘若为己私情,徇私枉法,玩忽职守,那可就……”
“卑职不敢……”
“老爷与那孙眉娘是怎样勾搭上?”夫人严肃地问,“是不是你这个小杂种从中牵线搭桥?”
“夫人,小
“卑职明白……”
“年兄,”知府微笑着问,“那孙眉娘到底是个什样尤物,能让你如此地动心?”知府嘲弄道,“她不会是生着四个奶头两个那玩意儿吧?”
“大人取笑……”
“听说你适才在路边跌跤,连头上帽子都跌掉?”知府盯着知县头顶,意味深长地说。没及知县回应,他端起茶杯,让碗盖碰响碗沿。知府站起来,说,“年兄,千万小心,掉帽子事小,掉脑袋事大!”
五
“死几个顽劣刁民,算不什大事,”知府平心静气地说,“如果德人能就此消气,不再寻衅,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可那二十七条人命……”知县道,“总要对百姓有个交代……”
“还要什交代?”知府拍案道,“难道还指望德人赔款偿命?”
“总要有个是非,”知县道,“要不这县令,无颜见高密百姓。”
知府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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