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患病不起消息传进孙眉娘耳朵,她心急如焚,废寝忘食,甚至比听到继母与弟妹遇害消息还要难过。她携带着黄酒狗肉,几次欲进衙探望,但都被门口岗哨阻挡。那些平日里混得烂熟兵丁,个个都翻脸不认人,似乎县衙里换新主,专门颁发条禁止她进衙命令。
眉娘失魂落魄,六神无主,每日里都提着狗肉篮子在大街上转悠。街上人指点着她背影嘁嘁喳喳,仿佛议论着个怪物。为知县健康,她把全城里大庙小庙里神灵都去跪拜遍,连那个与人疾病毫无关系八蜡庙她都进去烧香磕头。她从八蜡庙里出来时,群孩子拥到她面前,高声地唱起显然是大人编造歌谣:
高密县令,相思得病。吃饭不香,睡觉不宁。上头吐血,下头流脓。
高密县令,胡须很长。日夜思念,孙家眉娘。他们两个,对鸳鸯。
对鸳鸯,不能相聚。公要死,母要哭。要死要哭,夫人不许。
实在是冤枉,”春生急忙辩白着,“小不过是老爷身边条狗,老爷往哪里指,小就往哪里咬。”
“大胆春生,还敢狡辩!”夫人怒道,“老爷就是让你们这些小杂种教唆坏!”
“小实在是冤枉啊……”
“小春生,你这个狗头,身为老爷亲信,不但不劝诫老爷清心寡欲好好做官,反而引诱老爷与民女通*,实在是可恶之极。按罪本该打断你狗腿,但看在你鞍前马后地侍候老爷几年,暂且饶你这次。从今往后,老爷身边发生什事情,你必须马上向俺通报,否则,新账旧账起清算!”
春生磕着头,屁滚尿流地说:“谢夫人不打之恩,春生再也不敢。”
…………
孩子嘴里谣言,似乎是知县特意传递出来信息,激起孙眉娘心中万丈波澜。当她从孩子们嘴里知道知县病情已经如此严重时,热泪马上就盈满眼睛。她心里千遍万遍地念叨着知县名字,想象中知县因病憔悴面容,不断地在她眼前闪现。亲人啊,她心在呼唤着,你因为俺而得病,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俺也就活不下去……俺不甘心,无论如何俺也要看你眼,俺要跟你喝最后壶黄酒,吃最后块狗肉。尽管俺知道你不是俺人,但俺心里早就把你当成俺人,俺把自己命和你命联系在起。俺也知道你跟俺不是样人,你心里想事与俺心里想事相差十万八千里;俺也知道你未必是真爱俺,俺不过是你在需要女人时候碰巧出现在你眼前女人。俺知道你爱是俺身体俺风流,等俺人老珠黄你就会把俺抛弃。俺还知道俺爹胡须其实就是你拔,尽管你矢口否认;你毁俺爹生,也毁高密东北乡猫腔戏。俺知道你在该不该抓俺爹问题上犹豫不决,如果省里袁大人对你打保票说你抓孙丙就给你升官晋爵你就会把
“你去那狗肉铺子里,把孙眉娘给俺叫来,”夫人淡淡地说,“俺有话跟她说。”
“夫人,”春生壮着胆子说,“其实那孙眉娘……是个心眼很好人……”
“多嘴!”夫人阴沉地说,“此事不许让老爷知道,如果你胆敢给老爷透信……”
“小不敢……”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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