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甲侧身站成个八字步,往手心里啐口唾沫,抡圆油槌,对准那檀木橛子尾巴,狠狠地就是家伙。只见那根檀木橛子呲地声就钻进去半截。那头黑猪腰猛地弓起来,与此同时,它嘴里,发出冲耳朵眼子嗥叫。那头猪往前冲,就把钱丁从戏台子上掀下去。俺听到钱丁落地时发出响亮声音,好像他不是落在地上,而是落在面大鼓上。接着俺还听到他发出尖厉喊叫:
“亲娘哟,跌死本官。”
尽管俺对钱丁不满,但毕竟有肌肤亲情。俺心中阵刺痛,顾不上身怀着六甲,纵身跳下戏台,扶起心上人。只见他脸色金黄,双目紧闭,好似小命送终。俺咬他手指,掐他人中,终于听到他长长地出口气,金黄面皮也转红。他伸手握住俺手,眼泪在眼眶子里打着转,俺听到他说:
“眉娘啊,你是心头最痛块肉,是死呢还是活着?是醒着呢还是睡着?是人呢还是鬼?”
俺答道:“亲亲冤家小钱丁,说你死吧你还活着,说你醒吧你还睡着,说你是人吧你还像鬼!”
耳朵洋鬼子,他不是那杀俺后娘、害俺弟妹、毁俺乡亲、双手沾满俺东北乡人鲜血克罗德还能是谁!正是那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俺恨不得扑上去咬死他,但俺是个手无寸铁小女子,扑上去注定把命送。与克罗德并排坐着是个方头大脸、嘴唇上蓄着八字胡须红顶子大员。俺猜就知道他是鼎鼎大名山东巡抚袁世凯,就是他断送戊戌六君子;就是他把山东义和团杀个干干净。就是他请出俺公爹老畜生,要给俺亲爹施酷刑。他用手指捻着胡须尖儿,笑眯眯地唱道:
“好个女中花魁孙眉娘,小模样长得实在强。怪不得钱丁将你迷,连本官见你,也是百爪挠心怪痒痒。”
俺心中暗暗高兴,正想跪下替俺爹求情,那袁大人突然变张脸,好似那绿色冬瓜上挂白霜。只见他对着后边招手,俺公爹提着浸透香油檀木橛子,小甲扛着浸饱豆油枣木大槌,高矮,胖瘦,阴阳,疯傻,来到黑猪身旁。袁世凯瞄眼钱丁,用嘲弄人口气问:
“怎样啊,钱大人?”
钱丁跪在袁世凯和克罗德面前,恭恭敬敬地说:
这时候,戏台上大乱,锣鼓敲着急急风,猫胡拉着离格龙。黑猪腚上插着檀木橛子团团转,俺公爹和小甲追猪追成小旋风。山东巡抚袁世凯,被黑猪咬断条腿,鲜血淌在地流平。德军司令克罗德,被黑猪啃去半腚,趴在地上乱哼哼。这真是大快人心事,除两个大灾星。忽然间,霹雷声天地变,袁世凯腿好好,克罗德腚全全,他们在椅子上坐得端端,戏台当中,那黑猪摇身大变,变成俺爹老孙
“为明日执刑万无失,卑职特意让赵甲父子在这头猪身上演习,请大人指示。”
袁大人看看克罗德,克罗德点点头,袁世凯也点点头。钱丁站起来,小跑步到黑猪前头,伸手抓住两只猪耳朵,对俺公爹和小甲说:
“开始。”
公爹将那根还滴着香油檀木橛子插在黑猪屁眼上方,对小甲说:
“儿子,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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