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围在只巨大红色木箱周围。箱子上坐着个用白色和金色勾画象征着大忠大勇义猫脸谱男人。他身上,披挂着件长大黑色猫衣,猫帽上两只耳朵夸张地直竖起来,耳朵顶尖上,各耸着撮白毛。其余各位,有披大猫衣,有顶戴着小猫衣。个个神情肃穆,仿佛等待着登台献艺。在衣箱上面,横放着些枪刀剑戟,红缨灿灿,看就知道是戏班子把式。原来是高密东北乡猫腔班子来,余松口气。在这样时刻,高密东北乡猫腔班子来到升天台前,难道仅仅是为演戏?高密东北乡民风剽悍,对此余已经深有体会。猫腔戏神秘而阴森,演出时能令万众若狂,丧失理智……想到此余心中阵冰冷,眼前出现刀光剑影,耳边仿佛鼓角
“请大人稍候。”店家溜小跑去。
高密县坐堂前心烦意乱,想起孙家眉娘多情檀栾。她是个可人儿善解风月,水戏鱼花就蜂柔情缱绻……
店家将酒肉端到余面前,余挥手让他退到边。今日个余自己把盏,端起小酒壶将个绿皮盅子倒满。杯辣酒灌下去,心中感到很舒服;两杯热酒灌下去,脑袋顿时晕糊糊。三杯浊酒灌下去,长叹声泪如雨。
余喝酒吃肉,余吃肉喝酒。余酒足饭饱。掌柜,酒肉钱记到账上,过几天让人来还。
大老爷能到小店吃饭,是小店福气。
便余身穿便服,高密县城里还有哪个不认识余。余每年惊蜇日都要到郊外亲自扶犁劝农,每年清明都要到郊外去种桃栽桑,每月初十五余都要在教化坊前设桌讲经,劝谕百姓,宣讲忠孝仁义……余是个亲民好官,如果余卸任离职,肯定会收到柄大大万民伞……
“大老爷光临小店,使小店蓬荜生辉……”店家生硬地咬文嚼字,“请问大老爷想用点什?”
余脱口而出:两碗黄酒,条狗腿。
“对不起大老爷,”店家为难地说,“本店不卖狗肉,也不卖黄酒……”
为什?这样好东西为什不卖?
余走出店门,身体感到轻飘飘,犹如腾云驾雾。
六
第四天早晨,衙役把余唤醒。宿酒未消,头昏脑涨,昨天事情像笔陈年旧账,已经模糊不清。余摇摇晃晃地走进校场,耀眼白光昭示,今天又是个好天气。余听到从升天台上传下来孙丙平缓而舒畅呻吟,知道他还健在。快班班头刘朴从高台上小跑着下来,神色诡秘地说:
“老爷……”
顺着刘朴嘴巴努去方向,余看到,在对面戏楼前,簇拥着群人。这些人衣甲鲜明,形状怪异。有粉面朱唇,有面红耳赤;有蓝额金睛,有面若黑漆。余心中震,想起不久前孙丙领导队伍。难道是他余党重新纠集反进县城?余大汗淋漓,酒意全消,慌忙振衣正冠,疾步上前。
“这个吗……”店家支吾会儿,似乎是下决心,说,“大老爷也许知道,本城里卖黄酒狗腿只有孙眉娘最好,俺们卖不过她……”
热乎乎黄酒,香喷喷狗肉,往日情景涌上心头……
那你店里卖什?
“回大老爷,俺家卖高粱白干二锅头,芝麻烧饼酱牛肉。”
那就来二两白干,角牛肉,再来两个热烧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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