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书创作过程中,每当朋友们问起在这本书里写些什时,总是吞吞吐吐,感到很难回答。直到把修改后稿子交到编辑部,如释重负地休息两天之后,才突然明白,在这部小说里写其实是声音。小说凤头部和豹尾部每章标题,都是叙事主人公说话方式,如“赵甲狂言”、“钱丁恨声”、“孙丙说戏”等等。猪肚部看似用客观全知视角写成,但其实也是记录在民间用口头传诵方式或者用歌咏方式诉说着段传奇历史——归根结底还是声音。而构思、创作这部小说最早起因,也是因为声音。
二十年前当走上写作道路时,就有两种声音在意识里不时地出现,像两个迷人狐狸精样纠缠着,使经常地激动不安。
第种声音节奏分明,铿铿锵锵,充满力量,有黑与蓝混合在起严肃颜色,有钢铁般重量,有冰凉温度,这就是火车声音,这就是那在古老胶济铁路上奔驰百年火车声音。从有记忆力开始,每当天气阴沉时候,就能听到火车鸣笛声音像沉闷而悠长牛叫,紧贴着地面,传到们村子里,钻进们房子,把们从睡梦中惊醒。然后便传来火车驶过胶河大铁桥时发出明亮如冰声响。火车鸣笛声音和火车驶过铁桥声音与阴云密布潮湿天气联系在起,与饥饿孤独童年联系在起。每当被这对比鲜明声音从深夜里惊醒之后,许多从那些牙齿整齐嘴巴里和牙齿破碎嘴巴里听来关于火车和铁道传说就有声有色地出现在脑海里。它们首先是用声音形式出现,然后才是联翩画面,画面是声音补充和注释,或者说画面是声音联想。
听到然后看到在1900年前后,爷爷和奶奶还是吃奶孩子时,在距离们村庄二十里田野上,德国铁路技师搬着据说上边镶嵌许多小镜子仪器,在群留着辫子、扛着槐木橛子中国小工簇拥下,勘定胶济铁路线路。然后便有德国士兵把许多中国健壮男子辫子剪去,铺在铁路枕木下边,丢辫子男人就成木头样废人。然后又有德国士兵把许多小男孩用骡子驮到青岛个秘密地方,用剪刀修剪他们舌头,让他们学习德语,为将来管理这条铁路准备人才。这肯定是个荒诞传说,因为后来曾经咨询过德国歌德学院院长:中国孩子学习德语,是不是真需要修剪舌头?他本正经地说:是,需要。然后他用哈哈大笑证明提出问题荒谬。但是在漫长岁月里,对于这个传说们深信不疑。们把那些能讲外语人,统称为“修过舌头”。在脑海里,驮着小男孩骡子排成条漫长队伍,行走在胶河岸边泥泞曲折小道上。每头骡子背上驮着两个篓子,每个篓子里装着个男孩。大队德国士兵护送着骡队,骡队后边跟随着母亲们队伍,她们个个泪流满面,悲痛哭声震动四野。据说们家族个远房亲戚,就是那些被送到青岛去学习德语孩子中个,后来他当胶济铁路总会计师,每年薪水是三万大洋,连在他家当过听差张小六,也回家盖起三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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