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大半夜国事,兄弟三人又扯到家事。曾国藩问:“沅甫,你刚从家里来,问你件事。”
“什事?”看到大哥脸正色,沅甫猜想定问是大事。
“去年年底,写信要各位老弟代将衡州五马冲百亩水田退掉,不知现在退没有?”
“早退。”沅甫听问是这件小事,心想,这也值得如此认真!遂不经意地说,
头地,现在是对候,们如果不能放开手脚,烈烈轰轰做番事业,那就成好龙叶公。”
温甫点头说:“九弟好气派,何尝不这样想,只是大哥先前总不大赞成。”
曾国藩不语。沅甫继续说:“现在大哥看清楚,真要完成剿灭长毛大业,还得靠们自家亲兄弟。四哥在家照顾家乡田产,贞幹也让他出来。和六哥人带三万,贞幹带二万,有八万军队在们兄弟手里,其他什人都可不必指望。担保,凭着这八万曾家军,定能辅佐大哥平定逆贼,建千古不灭之功勋。”
曾国藩望着慷慨激昂九弟,眼中射出兴奋光芒。他多希望,当初从长沙杀出湘勇将官,人人都这样痛痛快快地向他宣誓效忠啊!但可惜没有人!就是最可信赖彭玉麟,也没有这样坦率地表白过。亲兄弟到底是亲兄弟,与外人就是不同。他庆幸二十余年来,自己对诸弟教育没有白费。若把那些年代教诲比作耕耘,那,现在就是收获时候。为着使两个弟弟在最困难时候坚定信心,曾国藩将近日收到郭嵩焘密信拿出来。郭嵩焘从杭州寄来信上说:江宁城内,长毛内部争权夺利,愈演愈烈,大有内讧之势头。沅甫看完信,兴奋得用手猛地拍桌子,高声喊道:“若真如筠仙信上所说,那将是天助也!”
曾国藩急用手捂住他口,轻声说:“莫大喊大叫,军中现在除们兄弟三人外,无人知道此事,你们务必不能泄露半个字。若露出风声,军营就会丧失斗志,坐等大功告成。如这样,反而自己害自己,懂吗?”
沅甫明白过来,很是敬佩大哥谨慎有远见。
“大哥,”隔会,沅甫问,“有事要请教你。俘虏长毛如何处置,是不是都杀掉?”
“对长毛喊口号、贴布告,自然要讲明投降不杀、胁从者释放回籍话,不过,”曾国藩轻松地说,“其实这两年来,凡捉到长毛,无论男女老少,律剜目凌迟,无例外。”
“剜目凌迟?”沅甫心微微跳,“大哥,那也太残酷点,难道不可以少杀些吗?”
曾国藩站起来,轻轻地拍沅甫肩膀,亲切地说:“九弟,你还初离书房,没有打过几天仗,怪不得有此仁慈之念。当初也和你个样。孟子说君子远庖厨,读书人连杀羊杀牛都不忍看,岂能亲手操刀杀人?但现在们已不是书斋里文人,而是带勇将官。既已带兵,自以杀贼为志,何必以多杀人为忌?又何必以杀人方式为忌?长毛之多虏多杀,流毒南纪,天父天兄之教,天王翼王之官,虽使周孔生于今日,亦断无不力谋诛灭之理。既谋诛灭,断无不多杀狠杀之理。望弟收起往日书生仁慈恻隐之心,多杀长毛,早建大功,做个顶天立地真男子。”沅甫点头,牢牢记住大哥这番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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