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点上,曾国藩与王闿运所见相同,但他不能像王闿运样,如此毫无顾忌地直言。须知议论不是前朝往事,而是当今太后,稍不慎,就可能招致奇祸。他思索良久才说:“肃中堂才干,世上少有,有他和其他七位王公大臣辅佐,哪里还要太后操心。”
“大行皇帝临终前授两颗印信给两位太后,颗印曰御赏,送给慈安太后,颗印曰同道堂,送给慈禧太后。大行皇帝说,今后上谕必须经两位太后审阅,前盖御赏,后盖同道堂,方可发出。”
王闿运这几句话,解开曾国藩心中大疙瘩。这些日子发来上谕,上面都盖有这两个印章,他直不解这是何故。他暗暗地想:大行皇帝此事办得欠思量,倘若顾命大臣拟旨与太后意见相左如何办呢?不料,王闿运把他心中顾虑挑明:“大人,假使肃中堂办事与太后完全致,那就好办,或者太后不管事,只履行铃印手续也好办,但偏偏那慈禧太后也有才干,好师心自用,今后有戏看。”
曾国藩心开始紧张起来,自古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大事必得圣心独裁才是。太后,顾命大臣共同处理政事,确会增加许多麻烦。皇上贯英明,为何这事又不英明呢?
“大人,想总有天,太后会借她六岁儿子之口,对肃中堂他们下毒手。”王闿运漫
傥不羁性格中更增添几分轩昂气概。这几年,王闿运以“衣貂举人”名扬京师。这里有个故事。有次肃顺上奏章,咸丰帝看后问:“这篇奏章是谁写?”肃顺答:“家中西席湖南举人王国运。”咸丰帝又问:“此人为何不出仕?”肃顺答:“此人非貂不仕。”咸丰帝说:“可以衣貂。”当时规矩,二品以上大员和翰林才可以穿貂皮衣。翰林品级虽不高,因为是天子门生,故也可以享受这种待遇。从那以后,别人就称王闿运为“衣貂举人。”
“湘军攻克安庆,闿运特来向宫保和九帅贺喜。”王闿运仍像当年那样,恭敬而又大方地笑着说。
“安庆虽光复,皇上却龙驭上宾,这种时候,说什贺喜类话。”曾国藩和王闿运对面而坐,将他仔细地看阵。
“听说你直在肃中堂家当西席,为何有空到安庆来?”
“离开肃中堂家有半年,这向直在山东作客。”王闿运端起茶杯,喝口,忽然正色道,“大人,国家大乱在旦夕,闿运想求大人赐良策以避风险。”
“壬秋此话从何说来?”曾国藩惊问。
“大人,不是晚生危言耸听,朝廷早晚必有大动乱。”王闿运平平和和地说,“大人,有人上折,叫两宫皇太后垂帘听政,你知道吗?”
曾国藩摇摇头。
“龙暤臣现尚在肃中堂家,离济宁前,收到他信,信上说起此事。”王闿运拿出封信来,双手递给曾国藩。龙暤臣信里提到御史董元醇上疏,建议皇太后垂帘听政;还提到恭王赴热河行宫吊丧,并说九月底大行皇帝梓宫回京等事。看来,局势确越来越复杂。曾国藩沉默好长阵子,才慢慢吞吞地吐出句话:“朝无太后临朝先例。”
“正是大人所说,不能行垂帘听政。”王闿运副正气凛然姿态,“纵观史册,凡女主临朝,国必大乱,晚生所忧正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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