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时辰。”荆七轻轻地说。
“好吧,掌灯后,你告诉厨房,今晚不要送饭,叫他们煮碗新鲜青菜汤,再打两个鸡蛋就行。”待荆七出门后,曾国藩脑子才开始转动过来。
宫闱事秘,详情莫知,但有点已很清楚,恭王确是因蔡寿祺弹劾而被罢黜,且上谕写得明白,是奉两宫太后懿旨。所谓两宫太后,实际上是西太后代名词,这点曾国藩早已知道。事情完全如赵烈文等人所分析,西太后指使蔡寿祺上奏,又亲自下令革去恭王切差事,措词如此严厉:“目无君上”“诸多挟制”“暗使离间”,竟类似三年前指责肃顺口气。
天气尚只是初秋,曾国藩已觉冷得发抖。他叫荆七找出件棉褂来,穿在身上,还冷不过,于是又要荆七干脆生盆炭火。曾国藩深知,在他离开京师,创办湘军到现在十余年间,恭王直是他在朝廷中最强大支柱。文宗在日,恭王以皇弟之亲贵,力劝文宗信任他,重用他,尽管遇到多方掣肘,满蒙猜忌,甚至文宗本人亦不甚放心,只因有恭王这座大靠山在,曾国藩始终还是受到器重,当然,那时还有肃顺大力支撑。文宗归天后,肃
是有生死大变,则定有非常大事。”
“事情来得突然。”赵烈文沉思着说,“不过卑职早就听人说,蔡寿祺那份劾折,原不是冲着中堂、九帅和其他湘军统帅来,矛头指是恭王,说恭王是湘军靠背山、保护伞。”
“这话也听说过。”杨国栋说。
“蔡寿祺个小小御史,哪会有这样大胆子,必定有人在后面指使他。”彭寿颐托着腮帮子,深思熟虑地说出这句话来。
“长庚说得极有道理。”赵烈文说,“这个人八成是西边太后。”
在曾国藩密室里没有禁忌,上至皇太后、皇上,下至督抚两司都可以直言明说,但出门则不能妄说句,而进得这个密室也只有少数几个心腹幕僚。听着他们分析,曾国藩觉得事情比自己所想还要严重得多。假若恭王不是猝然去世,而是被罢黜话,那最主要定是因为他和湘军缘故。想到这层,曾国藩心里恐惧起来。他端坐在太师椅上,右手不断地捋着长须,面色凝重,言不发。
“中堂。”赵烈文轻轻叫声,“们在这里议论,好比瞎子摸象。这样件大事,震动中外,这两天必有京报来,们看到京报后再说。”
正说话间,荆七捧来大堆从京师来函件,彭寿颐急忙从中挑选京报。找到!京报在首要位置上登载明谕:“谕在廷王大臣等同看:朕奉两宫皇太后懿旨,本日据蔡寿祺奏恭亲王办事循情贪墨,骄盈揽权,多招物议,妄自尊大,诸多狂傲,倚仗爵高权重,目无君上,视朕冲龄,诸多挟制,往往暗使离间,不可细问,若不及早宣示,朕亲政之时,何以能用人行政。恭亲王着毋庸在军机处议政,革去切差事,不准干预公事。特谕!”
曾国藩看完这道特谕,半晌作不得声,他轻轻挥手,示意赵烈文等人退出。自己独自坐着,忡忡然仿佛呆似。不知过多久,荆七在他耳边说:“大人,天已黑,要掌灯吗?”
“什?天黑,坐多久?”曾国藩如同睡梦中醒过来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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