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赵烈文乐得手舞足蹈,兴致勃勃地说起来,“秦淮歌舞这十多年来,因长毛禁止而绝迹。又因这次攻城,战火猛烈,秦淮河两岸楼房也焚毁多半。刚进金陵那半个月,秦淮河依旧是条死河,两岸黑灯瞎火,没有点生气。慢慢地,过去操此业人又回来,在两岸修楼建房,造船漆桨,据说做多是吉字营弟兄生意。”赵烈文偷眼看看曾国藩,只见他脸上并无反感之色,便又乘着兴致继续说下去,“这个多月来,秦淮河两岸与河面上生意是越做越红火。从聚宝门到通济门带,游客天天增多,房屋也三成恢复两成,尤其是桃叶渡更是热闹,酒楼妓馆座接座,卖小吃小玩意儿叫声喧天。入夜则各色花灯、琉璃灯、纸灯、绢灯又都挑出门外,这带画舫,少说也有百把只,都雇绝色女子、上等琴师,只只船上都坐满听曲子游客,个个都听得如醉如痴,不知今夕何夕。”
秦淮河自通济门进城,西行五六里后,折转而南向聚宝门方向流去,转弯处有个渡口。相传东晋大书法家王献之常在这里接爱妾桃叶,以后这个渡口便叫桃叶渡。如果说秦淮河是温柔富贵之乡、诗酒繁华之窟金陵城代表,那桃叶渡便是胭脂花粉秦淮河代表,怪不得赵烈文说到桃叶渡时,更是眉飞色舞,不觉得自己也迷迷糊糊。
“你今下午就在桃叶渡?”曾国藩脸上微笑着,心想:看不出来,这赵惠甫还是个风月场中人物哩!
“卑职正是在桃叶渡听两个时辰曲子。卑职十多年没有听过这美吴曲,真个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赵烈文还没有从桃叶渡画舫上解脱出来。
“惠甫,请你办件事。”曾国藩停住捋须右手,本正经地对赵烈文说。
下午四处寻你不见,你到哪里去?”
“卑职访个朋友去。”赵烈文答,脸上不自觉地泛起阵轻红。曾国藩盯着他脸,看出这丝小小变化,微笑道:“看你不是去访友,而是去寻欢去吧!”
“中堂明察。”赵烈文忖度曾国藩已经知道,便红着脸承认,“卑职今下午跟个朋友到秦淮河上听曲子去。卑职今后再不去。”说完低下头等着训斥,他知道曾国藩素来恨听曲狎妓文人。
“秦淮河上又有人在唱曲子?”
谁知曾国藩非但没有训斥,反而面有喜色。赵烈文很奇怪,答话兴致提高:“早就有,近半个月来更热闹,老金陵人都说,只要再有半年安宁日子,秦淮歌舞就可以与咸丰二年之前相比。”
赵烈文听有事,脑子立刻冷静:“请问大人要叫卑职办件什事?”
“你就负责秦淮
“金陵人对此看法如何?”
“那还用问。”赵烈文高兴起来,“金陵人都说,这秦淮歌舞是金陵城象征,没有秦淮歌舞,金陵就不算金陵。朋友也这样对说。就冲他这句话,犯大人禁忌,在秦淮河上听半天曲子。”
“上秦淮河听曲子不算犯忌。”曾国藩捋着长须,若有所思,声音轻轻地,仿佛自言自语。
“什?大人说不犯忌!”赵烈文简直怀疑耳朵听错。
“惠甫,你大致说说,秦淮河两岸现在情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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