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秀已病入膏盲。”彭玉麟难过地说。
“什病?”曾国藩这时才想起,近几天来彭玉麟直心事重重,今天饯行宴会上,他也言未发,总以为是因沅甫开缺缘故,却原来如此!
“医师至今未诊断出病因,有半年,整日茶饭不思,日渐消瘦。”彭玉麟说着说着,眼圈都要红。
“雪琴,这都怪平素关心不够,依仗你为左右手,不让你回家休假,国秀这病是长期思念你缘故。现在金陵已复,大功告成,你将军务安排下,回去住三个月吧!要不要国栋和你起去?”
“国栋跟道去衡阳看望妹子那更好。”曾国藩真诚关怀使彭玉麟感动,犹豫片刻,他说,“不过,玉麟此番回去,就不再离开渣江。”
手说:“国荃就要回老家去,望各位善自珍重,异日再得相见。”说完后,又拉着曾国藩手说,“眼下阴晴未测,大哥你要多加注意。”
众皆怃然。曾国藩紧紧地抱着弟弟肩,良久,才凄怆地说:“大哥早已置祸福毁誉于度外,坦然做去,见可而留,知难而退,但不得罪东家,好来好去就行。”
兄弟二人互相紧紧地抱着,好半天,国荃先松手:“大哥,走!”
“等等。”曾国藩转身喊道,“荆七,把送给九爷东西拿来。”
荆七捧着卷红纸走来。
“为什?”曾国藩大为吃惊,九弟回籍,已使他不胜悲凉,彭玉麟又说出这样话,更增分怆恻。
“涤丈,玉麟出身贫寒,兼秉性耿介,当此乱世,本不宜出外做事。咸丰三年,则激于义愤,二来感涤丈知遇,遂离家别母,随马后驱驰,幸托皇上洪福、涤丈大才,成此功劳。玉麟离开渣江时,曾对着小姑坟头起过誓:功成之后,布衣回乡,长伴孤魂,永不分离。”彭玉麟说到此。已语声嘶哑,曾国藩也被这个奇男子至情深义所感动。
“何况今日国秀又如此!看来她在世之日也不多,也不忍心再让她人带着弱子在家受罪。涤丈,你老说得好:千秋邈矣独留,百战归来再读书。十余年战事,湘军从将领到勇丁,死去人总在三五万,留下们这批人能亲眼看到攻下金陵,已是大幸。玉麟天资鲁钝,于世事所知甚少,这些年来跟着涤丈转战东西,广结各色人等,眼界大开,此时再来追忆前哲遗训,似乎领悟更深。玉麟此生别无奢求,只愿回到渣江,粗茶淡饭,读书课子,对照先哲所言,细嚼十余年旧事,倘能于人生有番深悟顿彻,则胜过蟒袍玉带多矣!”
彭玉麟这番发自肺腑话像道流泉、阵雨丝无声地注入、细细地滋润着曾国藩心田。他很
“九弟,你大夫第建好后,将大哥替你写这副楹联贴上去。”
曾国荃将红纸展开,上面写着:“千秋邈矣独留,百战归来再读书。”他明白大哥用意,重重地点点头,转身向货船走去……
船开出很远,曾国藩仍凭窗远眺,他似乎忘记满画舫上湘军将领们,也忘记自己身在秦淮河上。
“涤丈!”彭玉麟走到曾国藩身边,轻轻地叫声,“过几天,也要请假回衡阳。”
“为何事?”曾国藩转过脸来,看见彭玉麟脸色阴沉,不像是为衣锦还乡,而是另有别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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