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李朝斌也乘快艇前来禀报:水师官勇贯清苦。长期在水上栖息,大部分都染上风湿病,如今要裁撤回籍,弟兄们提出两点要求:是补足历年欠饷,二是发放点伤病费,以便老不能种田,能有口饭吃。曾国藩听心里冷笑:欠饷都不能补齐,何谈伤病费!水师有伤病,陆军就没有伤病?
湘军裁撤是如此艰难,使两江总督等候又次陷于困境。但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裁撤事都是势在必行,决不能有丝毫动摇,也再不能像前段时期那样暂缓。曾国藩将各种阻挡裁军因素作分析,认为无银子补足欠饷固然是个很重要因素,但不是决定因素。湘军各个军营都有欠饷,这是事实。不过,他心里有数:这些年来,有几个勇丁不发财!将官就更不用说。财路来自于抢掠和打胜仗时战利品,几两银子个月薪水,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很次要。决定因素在于各级将官情绪上抵触,是他们本身不愿意撤。撤,他们既失去权柄,也失去继续发财机会。对于这批头脑简单武夫,道理讲得再多都是空,起作用只能是严刑峻法。
严峻到哪层地步呢?曾国藩紧锁三角眉,在书房里踱步思索。突然,他想起十年前在王衙坪接受船山后裔赠剑席上,老岳父送给他那首古剑铭:“轻用其芒,动即有伤,是为凶器;深藏若拙,临机取决,是为利器。”心里顿时有主意。
湘军建军之初,为培植严肃军纪,曾国藩忍痛杀金松龄,在自己人头上,毅然动第刀。此事在湘军中引起极其强烈震动,曾为早期湘军军纪维护起重要作用。
但同时,曾国藩本人心灵也很长时期深为不安,后悔自责过多次,并暗地作出决定,这种杀戮不可多用。从那以后,在自己人面前,他将这把统帅权利之剑便深藏若拙。现在看来,不杀个把高级将领,裁军便会推行不下去,他要临机取决,动用第二次。
拿谁头颅来作号令呢?他在心里个个排队。反对最烈、闹得最凶是吉字营朱洪章、彭毓橘、刘连捷这些人,他们都是第批冲进金陵城大功之人,蒙受皇上天恩重赏英雄,岂有杀他们道理!霆军功震天下,刀也不能架在鲍超脖子上。张运兰、萧启江都是复出初期擎天之柱,且向忠心耿耿,只有功劳没有过错。杀他们,等于砍自己手脚。就这样排来排去之后,排出个人来,此人就是驻扎在庐州府、至今尚未来禀报正字营统领韦俊。他觉得韦俊头颅,是最适宜借来用。曾国藩并非完全是为眼前急需,实在地说,这些年来,他对韦俊怀疑、戒备从来没有消除过。
韦俊献池州府投降湘军后,曾国藩把他派到安庆前线,暗地嘱咐曾国荃把他置于与太平军作战前沿。曾国荃对韦俊是又疑又惧,便把他安排在安庆战场北部,专用来打太平军援救安庆部队。个月前还是天国左军主将,而现在却对曾经同生死共患难弟兄举起屠刀,韦俊良心受到沉重谴责。那声声“叛徒”“反草恶鬼”咒骂声,不断从对方营垒传来,扰得韦俊和他班子心腹们神魂不宁、羞愧难忍。终于,血气方刚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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