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航拿出幅递给曾国藩,又拿出幅递给彭玉麟,说:“二位居士请展开看看。”
曾、彭怀着庄严心情,小心翼翼地将纸展开,不觉惊。这纸上既不是写佛经,亦不是绘佛像,卷是明代杨继盛上反对与俺答开放马市之疏,另卷也是杨继盛奏疏——参劾严嵩。清代读书人,几乎无人不崇敬杨继盛,也无人没有读过他这两篇正气凛然奏疏。但所有人都是从史书上读到第二手材料,谁都无幸睹这两篇名奏原件。
曾国藩那年在翰林院奉旨清查明代旧档案,曾很留心这两件奏疏,可惜没见到。今夜在这个荒凉岛山寺庙里见到它,正应得上句老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感到很奇怪,问芥航:“敢问法师,杨忠愍公这两篇奏疏,是真迹吗?”
“不是真迹,何能称之为镇寺之宝?”芥航微笑道。
彭玉麟也惊讶不已,说:“弟子少时最好读忠愍公参权*严嵩疏。‘盖嵩好利,天下皆尚贪;嵩好谀,天下皆尚谄。源之弗洁,流何以澄?是敝天下之风俗,大罪十也。’每读至此,常击节抚叹。然世人皆说,忠愍公此两疏早已不存于世,何以能存于宝刹呢?”
留下来,但今后战事稍减少,就有可能再下令撤销。能有个什妥善办法,将它长久地保留下来就好。那样,既可以成为自己终生“护身坎肩”,又可以作为湘军代表长存于世。在这点上,他颇为类似历史上那些开基创业帝王,想把自己亲手创造业绩千秋万代地传下去。如何发问呢?明说不宜,转弯子说又怕讲不清。想好久,想不出好办法,不如干脆打土语算:“弟子有为难之事,恳请法师莫嫌俗陋,帮弟子解开难题。”
“居士有何难事,不妨说与老衲听听。”芥航停止数念珠,聚精会神地听曾国藩发问。
“弟子老家所在地,前向风气极坏,白日抢劫、半夜行盗之事甚多。弟子遂在家中喂养三十条狗,用来防守家门。现在安静多,守门狗无事可作,便欺负邻里鸡鸭,弄得四邻不安。请问法师,弟子应如何处置这些狗?”
芥航听罢,嘴角边浮起缕极淡冷笑,说:“居士可三宰其二。”
曾国藩点点头,又问:“弟子本意想全部宰掉,可否?”
“二位居士且莫惊诧,容老衲慢慢说来。”芥航法师两只布满鱼尾纹眼睛里再次射出光芒来,曾国藩突然觉悟到,这高僧原来并非超
“不可!”芥航断然回答,眼睛里射出两道与龙钟老态极不相称光芒来,“狗多坏事,无狗亦坏事。居士此举当慎重。”
曾国藩重重地点两下头,十分赞同法师高论。他叹口气,说:“然则弟子亦感为难,家豢养十条看门狗,岂不多哉?”
芥航笑而不答,吩咐小沙弥添烛加灯,并对知客说:“取镇寺之宝来,请二位居士欣赏。”
曾、彭听定慧寺还有镇寺之宝,甚觉意外,心想:这或许是前代帝王所赐金玉菩萨,或许是从天竺国取来贝叶真经之类东西。
稍顷,知客僧捧着个用青布包条形物件进来。芥航亲手打开青布,露出黑漆木匣。他从身上掏出把小小铜钥匙来,将木匣上铜锁打开,里面平放着两卷发黄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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