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带着赵烈文、吴汝纶、薛福成和几个兵弁,冒着六月酷暑,扶病上轿。彭楚汉建议:“大人身为直隶制军,天津又处动乱之中,此行宜以兵马壮声威。卑职愿带千人随大人进津门。”
“不行。”曾国藩断然拒绝,“上谕说持平办理,以顺舆情而维大局。维护大局,则不能开仗。带兵前行,不正好给洋人动刀兵以借口吗?”
彭楚汉默然退下。
“彭军门。”曾国藩又把他叫住。“洋人猖狂无礼,后果难以预料,直隶军队有捍卫京畿之责任。你要训饬部属,决不能掉以轻心,随时准备,以防不测。”
彭楚汉领命,作为个有十几年戎马生涯总兵,他懂得目前形势严峻。
绿呢大轿启行,后面赵、吴、薛等骑马相随,沿着通往天津卫古道缓缓前进。望无边京津平原在烈日,bao晒下,切生命都变得疲软懒散。两旁庄稼地里,稀稀落落地种着些高粱、玉米、西瓜、红薯,叶片低垂,藤儿干枯,全无点生气。地里死般地寂静。偶尔可见两个人从高粱丛中钻出来,大口大口地喘气,然后又钻进去。这些人浑身上下丝不挂,生长在南方赵烈文、吴汝纶看着直摇头。古道上很少见到来往行人,偶尔所见,也只是些居住在附近百姓,个个面如菜色,身如干柴。进入静海地面时,路上行人渐渐多起来,他们拖儿带女,背着大布包,神色忧伤。
曾国藩叫兵弁过去打听。原来是永定河在葛渔城带又决口,冲毁农田庄舍无数,受灾百姓只得背井离乡去逃难。老百姓刻骨咒骂河道河吏,骂他们将河工款子贪污,偷工减料,敷衍草率,欺蒙上司,贻祸百姓,是班该千刀万剐贪,,g污吏。
曾国藩坐在轿里,颗心沉重得如同千斤铁锤。眼里所看到已令他怆然,听到又令他愤然,而即将面临更令他颓然。
西洋天主教早在明末就在中国传播,到康熙年间大盛,时有信徒好几十万。后来,因天主教不准中国信徒祭祀祖先,引起朝廷不满,而神父穆经运又参与胤禩等夺嫡之争,故雍正、乾隆之后,天主教遭到严禁。鸦片战争之后,朝廷又允许外国人传教,随之而来便是不少纠纷。
曾国藩对天主教素来反感。天主教独尊上帝,不敬祖宗,不分男女,与他心目中礼义伦常大相径庭,他视之为扰乱中华数千年文明异教。在他看来,长毛就是把这套学过来,结果造成十多年大乱。至于洋人贩来鸦片,他更是深恶痛绝。但对洋人坚船利炮,以及诸如千里镜、自鸣钟、机器等。他又由衷地佩服。三十年前惨败于洋人教训,他记忆犹新。十多年来亲历戎间,对外国与中国在军事上悬殊他看得很清楚。个基本认识已在他心中深深地扎下根:与洋人相争,不在于时事输赢,而在于长远胜负。中国目前不如洋人,旦开仗,只有失败。要靠“打脱牙和血吞”精神,忍辱发愤,徐图自强。他以这个认识为基础,利用晚上住宿空隙,拟篇《谕天津士民示》,告诫天津士民要将好义刚强之气引入正道,对教堂传闻要查访确实,不可以忿报忿,以乱招乱。十载讲和,得来不易,朝激变,荼毒百姓。并宣告奉命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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