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烈文从靴页子里掏出三张银票来,每张五千两,分送给周、张、刘人张,说:“老中堂人拿七千两,幕府众人受老中堂感动,也凑点。”
周家勋等人再也忍不住,拿银票手抖个不停,泪水夺眶而出,终于齐跪在曾国藩面前:“谢老中堂天高地厚之恩!”
“起来,时候不早,上路吧!路上多多珍重,家里有放心不下事,写封信来告诉老夫。”
三个革职*员犹如远行游子流泪告别父母似,对着曾国藩磕三个响头,然后起身走出接官厅。出大门看,众人都惊呆。京津古道两旁,已跪下数百津郡百姓,有面前摆着小几,上面插着红烛线香,有前面摆着只煮熟母鸡,有提着酒壶,端着酒杯,尤其是那三把杏黄软绸万民伞,格外令人瞩目。见周家勋等出来,人群中声声高喊:“老公祖委屈!”“老父台,你们是青天大老爷呀!”“老爷,你们不能走哇!”场面甚是酸楚。周家勋等刚抹去泪水又滔滔不绝地滚下来。持万民伞三人走出队列,来到他们面前,双手将伞献上。周、张、刘人接把,哽咽着说:“谢谢父老乡亲!”几个头发花白老太太走出来,每人手里都拿着件东西:熟鸡、煮肉、鸡蛋、煎饼等等,硬要他们收下。周家勋等人也只得接点。
曾国藩把这切都看在眼里,惭愧、羞赧、悔恨、悲哀齐在心头奔涌,如同眼前浑浊急湍海河水,撞击着他心灵,震撼着他魂魄,啮咬着他肢体,抽打着他双颊。
曾国藩并不对这句话生气。他又次举起酒杯,对周家勋等人说,“这是第三杯酒,请诸位赏脸喝下,还有件重要事要说。”
大家都喝下,悚然聆听。
“这次三位进京受审,老夫心里深感对不起。只是法国公使罗淑亚坚持要你们抵命,并出动大批兵舰,扬言将天津炸成焦土,还要轰倒紫禁城。也是老夫时失主见,让你们遭此不应有委屈。这些日子,老夫惭愧清议,负疚神明,后悔万分。”
曾国藩又掏出手绢来擦拭眼睛。手绢在眼皮上停留着,许久没有拿开。周家勋等人都流出眼泪,丁启睿等人也很伤感。赵烈文劝道:“大人不必过于悲伤。大人苦心,周观察他们都是能够体谅。”
“这都是卑职等咎由自取,老中堂不必难过。”周家勋说。
他不敢走出门外,只是倚着门
“中堂也莫难受,这都怪们命不好。”张光藻说。
“大人还不是和们样,也受尽委屈。”刘杰说。
“三位能够如此体谅,对老夫是个很大安慰。”曾国藩终于拿开蒙在眼皮上手绢,嗓音愈加嘶哑苍老,“你们先且宽心前去。按刑部法律,三位定会受充军处分。已写信给恭王,请他给刑部打个招呼,尽量不去伊犁,到东北去。白山黑水之间,是大清发祥地,你们去看看体验下也好。只要老夫不死,两年后,定为诸位上个保折,请太后、皇上将诸位官复原职。”
周家勋等人十分感动,齐说:“多谢老中堂关照。”
“另外,督署衙门诸公起凑点银子,虽不多,却是他们点心意,将来到戍后收赎及路费均可敷用。惠甫,你拿给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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