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听后,心里很觉惭愧。自己身为两江总督,对江宁不到二百里地这种怪事无所闻,真正是尸位素餐。从这件事上,他又想到两江境内定还有许多弊病陋习,自己点都不知道。“唉,说什整顿两江,移风易俗,竟是空话句!”他在心里对先前雄心壮志自嘲弄着。
“好哇,这批狗娘养,放鹰竟敢放到老子水师头上来,来人!”孙昌国气得大发雷霆,“给老子把那几个龟孙子抓起来,交给扬州府发落,叫他们顺藤摸瓜,把扬州城里放鹰狗男女全部杀掉!”
进来亲兵答应声,立即就要出去抓人。
“孙镇台!”曾国藩客气地叫声。他对孙昌国办事果断干脆,以及顺藤摸瓜主意很是赞赏,但他很快想到,放鹰者敲榨对象只能是普通百姓,到长江水师军营重地来撒野,能有这样大胆量吗?他叫孙昌国坐下,说:“先莫忙着抓人,把事情弄清楚再说。”转过脸对亲兵说,“你去把那个找妻子男人
讲清楚,倘若扯谎,军法不容!”
“曾中堂,孙军门,冤枉啦,冤枉!”卜福元双膝跪下,委屈地分辩:“卑职确是用三百两银子买来,在扬州张甲桥个房子里,手交钱,手牵人。媒婆是个五十多岁老妇人,记得她脸上还有几点白麻子。”
“人没找到,那间房子应当可以找到。”曾国藩追问。
“说来也怪。”卜福元摸摸秃半脑袋顶,惶惑地说,“明明记得那间房子是空,谁知昨天去时候,却变成个纸马店。附近人都说,这里从来没有个长白麻子老妇人,这间纸马店已开六十年,父传子,子传孙,这是第三代。卑职奈何不得,但卑职可以在老中堂和孙军门面前赌个咒,倘若有半句假话,雷打火烧,活不到五十岁!”说罢居然流出几滴眼泪来。
“你看你,还像个堂堂男子汉不?”孙昌国走上前,把将卜福元拉起,说,“孙哥相信你,叫几个兄弟把那伙子人轰走算。”
“慢点。”曾国藩制止道,“他说你拐他婆娘,你说你用三百两银子买,他有许多人为他说话,你无人替你作证,单单凭刀枪轰走,他是不会甘心。”
“老中堂,那你说怎办?要,卜胖子,你把那女人给他算。”孙昌国没主意。
正在这时,薛福成走进来,说:“刚才听亲兵说起卜守备事,想,卜守备莫不是给放鹰人骗?”
“什是放鹰?”卜福元和孙昌国惊得两眼发呆,曾国藩也从没听说过。
薛福成说:“小时听父亲说过,扬州城里有专门放鹰人,男女结合坑害人。他们从外地用低价买来贫苦人家女子,调教番,然后高价卖给有钱人做妾。待买主交钱,带走人后,多则十天半月,少则三五天,便有男子带着伙人寻上门来,声言此女子是他婆娘,被拐骗,那女子也就又哭又闹,说来人是她丈夫,要跟着走。买主说有字据有媒人,但媒人再也找不到,字据也便成废纸。跟着来人都证明这女人是某某妻子,并扬言扭之送官。买主无法,只得放人;有胆小,还另送笔钱,以求息事。这就叫作放鹰。前些年闹长毛,这事绝迹,想不到又死灰复燃。”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