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客中有胖世子,是个混不吝,本不屑表露身份,与草民为伍,但在看到池宁手上木头后,也心痒难耐,忍不住跳出来。
“是闻时宝。”他拦在池宁身前自报家门,好像他这说,便该没有人不知道他是谁。闻时宝用施舍般语气开门见山:“本世子就不与你兜圈子,祖母她老人家即将迎来八十整寿,看上你手上这截木头当寿礼添头,你开个价吧。”
“???”池宁虽解蓑衣,但还戴着笠帽,露不出表情,可他浑身上下已经充分表达个核心意思——你,谁?
“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闻时宝自认风流地打开手上折扇,却更衬得满脸横肉,凶相毕露,他自顾自地上演处威逼利诱戏码,“本世子最烦自命清高那套,见个,打个。”
此人八成脑子有疾。
南来北往借宿之客,三三两两地坐在廊下闲话家常。他们之前已经说许多,聊斋志怪、风土人情,如今连俯仰天地常人渺小都感慨出来。人闲下来,真是什都干得出来。
“达官显贵怎能与普通百姓样?”
“慎言。听说江左守备太监也是这几日就要归京,若那东厂番子就在你之间,听到这样话……”
刹那间,众人集体变成哑巴,更有甚者,恨不能时空倒转,回到息之前毒哑自己。
诡异寂静之后,不知是谁突然起头,莫名就歌颂起当朝海晏河清,时和岁丰。求生欲可以说是很强。
己亥末,庚子春,雍畿小雪。
无大事发生。
江左守备临太监,奉旨回京。
***
纷纷扬扬雪花,从灰色天空飘下,染白古老庙宇。单檐歇山式房檐下,剔透冰凌倒悬而挂,含着露水,欲滴不滴,好像敛去所有凌厉与锋芒。
在得出这样结论后,池宁就只丢下句“珍爱之物,恕难从命”,便直接带人绕过闻世子,准备扬长而去。
闻世子哪里见过这阵仗,竟有人敢不给他面子,当下就炸。这位胖世
池宁就是在这个时候身披风雪而来,车马相连,排场极大。
小沙弥提着盏灯走在前头,领着披蓑戴笠、前呼后拥池宁,从庙门口路走来,跨过猩红门槛,带来夜寒凉。
进门后,随从就为池宁解下蓑草,露出里面少年身躯,用料讲究月白色宽衣,以及……
被仔仔细细、小心翼翼护在大袖之中截乌木。
说来奇怪,这木头明明其貌不扬,黑得普通,却被池宁指若葱根双手捧出稀世珍宝之感。池宁双手,也被这漆黑木衬得更加白嫩无瑕,宛如羊脂。只个寻常动作,就能引得人目不转睛,惊叹连连。
不少旅人都停下归家脚步,谨慎地选择暂避风雪。
雍畿三十里外有座莫寻山,山下有座新修起来真静禅寺,名声不显,占地不大,却有着异乎寻常鼎盛香火。老方丈慈眉良目,广结善缘,为每个临时来借宿施主大开方便之门。
“这雪也不知何时才能停下,唉。”
“既来之则安之,即便你现在回京,也进不城,除非你官大到能让城门在宵禁时还为你而开。”
“嗨呀,甭管是天潢贵胄还是贩夫走卒,在这鬼天气面前谁都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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