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谢逢殊不在,所以他也看不到,绛尘语毕,所有石佛居然都安静下来。
他们表情各异,似是还有不甘,却没有个人再开口。随后,三千石佛不约而同地慢慢转回头,恢复以往姿态面容,又变成石墙之上冰冷浮雕。
绛尘脊背挺得很直,动不动地坐在蒲团之上。法堂重新变得寂静,绛尘没有再诵经,天地之间好像只剩下门外轻微风声。
*
谢逢殊得过且过活这几百年,难得有次脾气上来,打定主意要把这个和尚带走,又暂时不想和对方面对面,在院内溜达两圈冷静冷静,又发现这连个禅房都没有,干脆翻身上寺前万古春,找个位置躺下来。
绛尘依旧闭着眼,没有搭理他,石佛停顿片刻,似乎终于清醒过来,长喝声:“阿弥陀佛。”
他这声佛偈悠长浑厚,声音刚落,三面石墙之上,三千诸佛突然都动起来。
不管是坐是卧,是笑是怒,他们身体神态没有变化,头颅却齐慢慢偏向绛尘方向,将目光投到法堂中央坐着那道素白身影上,有念着佛号,有小声相互议论,语气或惊或怒。
原本安静法堂充斥着大大小小话语声和石头转动时咔咔响动,时间热闹非凡。
绛尘终于睁开眼。
个修七百年佛,却没有慈心和尚?
可信吗?
谢逢殊躺在万古春枝桠上,只手枕在脑后,另只手闲得慌似去拽枝探到身前花叶。
昨日绛尘说那段话之后,便自顾自闭目参禅,任凭谢逢殊在旁边转来转去,别说再开口说话,连眼神都欠奉。
谢逢殊好声好气地劝许久,从当年佛祖割肉喂鹰说到天下苍生黎民,说得自己都快遁入空门,对方依旧连点反应都没有。彼时已经是三更天,又有个端坐莲台,持花带笑石佛活过来,问还是那句:“绛尘,你可知悔?”
他当然不会轻易回去,他刚出山就遇到子母鬼,那木牌也堂而皇之地放在尸体腹中,除因为天
他没有去看三千神佛里任何位,只是看着案台上那盏长明灯,淡淡道:“借宿之人,已经走。”
他说是谢逢殊,诸佛声音小些,却还未停息。绛尘皱皱眉,轻声道:“诸位。”
他声音不算大,却好像下子盖住所有石佛议论声。对着三千大大小小诸佛,绛尘既未惊惧不安,也没有诚惶诚恐,甚至连动都没动。他眼神落在灯上,语气平静无波。
“噤言吧。”
若是谢逢殊在此,定会苦口婆心教育他:“你个小和尚敢这和诸佛说话,怪不得七百年还在这山里。”
谢逢殊当时肚子火,还没等眼前绛尘开口,扭头先冲着那浮雕回道:“今晚还不悔呢,明日请早吧你!”
石佛似乎被谢逢殊这嗓子吓住,既没再问余下两遍,脑袋又没转回去,就那卡在半空中瞪大眼睛盯着两人,时不时还往下掉点石墙灰尘。
绛尘捻珠手顿片刻,又若无其事地继续颗颗拨过。
石佛还说上三句话呢,这人真是连石头都不如。谢逢殊心中火起,径直出法堂,把门重重关上,留着那块不可雕朽木继续念经。
等关门声重重响,那石佛才似乎被吓醒:“他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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