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刻,那滴水珠便随着他鼻尖涌起酸涩,顺着他脸颊滑落下来。
他是很难过,强忍习惯,却日都没忘,他很想念他母亲、他父兄。
他失去他们时候,尚且是个比周围兵将都矮半个头少年。
对面敌将调笑着,哄孩子似骗他打开城门,身后士兵哭着,撕下里衣下摆给家人写绝命书。
他哪敢在任何人面前显露出自己软弱,夜半抱着兄长留下盔甲落泪时,咬破嘴唇都不敢发出声音。
他眨眨眼,睫毛上还悬着方才被自己揉落泪珠,随着他眼睫颤落下来。
他看见赵璴伸出手。
隔着菲薄手帕,方临渊感觉到他温热指腹擦过自己眼下,接住那滴泪。
接着,赵璴手向上抬抬,轻而无声地抚抚他发顶。
这动作有些越界,但方临渊却清晰地意识到,赵璴是在安慰他。
方临渊只觉是自己失态。
这大个人,也是担起整个侯府家之主,这会儿还要当着长嫂和长念面掉眼泪,当真是不应该。
他连忙抬起胳膊在脸上抹过,顺带飞快地揉揉眼睛,并不知自己此时模样落在赵璴眼里,是什样景象。
接着,他便看见赵璴走上前来,停在他面前。
他手上还攥着方丝帕,似乎打算递给他。
那是双湿漉漉眼睛。
分明眼眶泛着红,眼里蓄满水汽,却仍旧笑着,副状似轻松姿态。
但笑怎是装得出来呢?
他嘴角向上扬着,但末梢处却不受控制地往下颤。他睫毛被眼里水汽染湿,眼中悲伤和怀念不必宋照锦少分毫,却像是在强用肩膀支撑着什似,不许自己落下泪来。
可偌大府邸担在他肩上,总显得那副肩膀过于单弱。
他这样习惯,时间,竟忘记被人安抚是什感觉。
同样也忘,有人安慰时候,眼泪会
像是在安抚什小动物似。
方临渊时想笑话赵璴,不过是掉两滴眼泪嘛,怎副如临大敌样子,像是天塌样。
可他嘴角刚上扬两寸,赵璴柔软衣袖却恰好拂过他脸侧,触着他,轻轻地滑过。
冰凉却柔软,像是阵试着托举住他风。
方临渊嘴角颤,方才消散水汽又刹那凝结进他眼中。
方临渊抬起头来,看向赵璴。
天气日胜日暖和,他衣裙从绸换成缎,这两日换成薄如蝉翼纱。
他柔软轻盈衣裙上头绣应是飞燕衔春纹样,方临渊不大认得,这会儿经由外头日头照,被照得通透,飞燕影子斑斑驳驳地映在他身上。
他看见赵璴垂眼看着他,沉在暗处脸上仍旧没什表情,但那双向来又冷又媚眼睛,不知为何却显得比平日里深些。
瞬间,方临渊竟有种错觉,像是脚踏空,落入堆冰凉却柔软绸缎般。
赵璴眼看着那滴眼泪滚下他脸颊,刹那间便没入衣襟。
泪水砸落那刹那,赵璴袖中手也跟着轻轻地颤。
他似乎是想伸手去将那滴眼泪擦去,又或者是,他想伸手抚上那人脑后,将他那双湿漉漉眼顺进自己肩窝里。
他骨骼都发出细微声响,像是那滴眼泪落进他锈蚀骨缝里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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