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临渊知道他说是他母后。
他眼看着赵璴垂下眼去,看向那件衣服。
“她没有什不应该。”方临渊脱口而出。
眼看着赵璴抬眼看向他,他搁在膝上手捏捏,也没忍住冲动,伸手按在赵璴手腕上。
“她是个很厉害人,会读书,会用剑,但她也会爱你。”方临渊说道。“她没有什不该做……只是不该落得这样处境。”
但赵璴却偏在此时说出最平实和缓句话。
他竟只单纯地想要安慰方临渊。
可是,他却看见方临渊浓黑眼睛认真地看着他,并没因为他句话而转变什。
片刻,他看见方临渊这样说道:“你真是个很坚强人。”
方临渊是真心这样想。
“就说吧?带件东西出来而已,很轻松。”他献宝似,将那件衣袍捧在赵璴面前,得意地晃晃。
赵璴却看得出他动作里小心。
他捧着衣袍手很小心,看向他眼神,也很小心。
仿佛他和这件衣服,真是什珍贵易碎物件般。
赵璴何曾被用这样眼神看过,以至于打心底里生出些因自觉配不上而产生惶惑和无奈。
想将他们留在这里。
他甚至说不清自己口中“他们”是谁。
或许是当年那个母亲孱弱却坚定地保护着孩子心意,或许是他们二人之间沉默却深重母子之爱,又或者说,就是当年赵璴。
当年那个衣着单薄穿行在冰雪里赵璴,那个在夜晚孤灯之下,倔强而沉默地缝补着这件衣裙赵璴,又或者说,就是现在这个安静隐忍着、用冷漠遮掩住伤痕赵璴。
他抱着那件衣服,看着赵璴,目光里看起来有种难言坚定。
赵璴张张口,双眼只看着他,看起来有些愣,却在怔愣中显出几分可怜。
“但是,从前事无法改变,以后却仍有千千万万个像她样人。”方临渊说。
“你以后若能在那个位置上,让她们都能活成娘娘想要
却见赵璴微微怔愣后笑起来,向来冷淡而艳丽以至于显得有些刻薄眉眼,竟在此时温和下来。
“没有。”他说。“仍不甘心。”
他对自己评价点都不客气,但这种不加掩饰直白竟莫名地显出种柔软。
他像真将自己最深处阴暗面拿出来给方临渊看,可那样深片阴霾,从他心底里掏出来时,却不过是盔甲下片伤痕累累软肉。
“她不是该拿针线手,更不该为谁做衣服。”他听见赵璴这样说道。
像是自己真披起副漂亮皮子,诱骗走只懵懂小鹿般。
他看着方临渊,片刻,在再三犹豫和踟蹰之下,抬起手来,轻轻碰碰他发顶。
“没事。”他说。“都是很久以前事。”
他此时分明应该伪装。
怜悯之心向来最好利用,柔弱可怜模样,也最容易博取他人同情,从而引导他,诱惑他。
“这儿太湿冷。”他说。“把它带走吧。”
——
从宫里带出件衣服来并不是难事。
这天夜里,安平侯在徽宁公主寝殿里受凉,寻件氅衣披上,便先行与公主告辞离宫。
而马车上安平侯,则笑容狡黠地从身上所披衣袍下取出那件兰色袄裙,将它妥帖地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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