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几年,尤其是江南事之后,鸿佑帝愈发发现,这样人也有他可用之处。
他骨头硬,心思少,反倒比旁人更令他放心。
他御案上摆放着元鸿朗递送上来折子,其中包括他在江南时审查官吏全部记录和接过,事无巨细,看得鸿佑帝脑袋疼。
他确实刻板。那些*员经由审查之后,早就处理得差不多,他却偏还要整理出这些,似乎生怕自己公事做得不尽心般。
鸿佑帝将那折子大概番,便笑着合起来。
她打起车帘,便见赵璴站在底下,微微仰起头来,看向她。
“拘于后宅中命数,是可以改。”只见赵璴说道。“你信不信?”
——
迦南香自金炉兽口中袅袅升起,弥散在金殿当中。
阳光透过金丝楠木巨大花窗,被窗格切分成束束。行动无声内侍捧着拂尘踏过铺地金砖,换下白釉妆花瓶中名贵姚红牡丹。
那便是山般仁慈父爱之下,宽厚父皇勉强可以原谅、长女所做出过于任性、武断以及不守妇道行为。
戏词隐约飘进赵玙耳朵,她面无表情。
当年成婚之际,她与那位丈夫在新婚之夜才见过第面。
数年平淡如水婚姻之后,他死于平庸和自负,死于不听她告诫与谋划。
此后她似乎终于挣脱枷锁,带着他留下兵马,在浩荡波涛中,击退称霸大洋贼寇。
帘幔。
这辆车帘幔是用最为厚重杭绸做。
杭绸色泽艳丽,但这辆车马所用绸布却是极其罕见天青色,素淡而沉郁,却是杭绸中价值千金上上良品。
她只能用这个。
因为她是个孀居寡妇,即便是出行车马,也要用这样淡漠颜色来表现她冗长丧夫之痛。
“爱卿有心。”他说。“不过,朕今日召见你来,为是另件事。”
便见元鸿朗拱手躬身,等着鸿佑帝圣旨。
“好,只是闲话罢,爱卿不必这样严肃。”鸿佑帝笑着,
鸿佑帝坐在御案前,端站在座下正是如今吏部侍郎元鸿朗。
与桑知辛样,寒门出身、饱读诗书甲进士,只是年纪轻些,城府也没那深。
放在十年之前,鸿佑帝不会喜欢用这样人。
他不像桑知辛那样通晓人情,如今三四十岁年纪,还有身没磨掉光文人傲骨。
以至于朝中不少大臣都跟他不对付,也多有人抱怨他刻板、严格而不近人情,御史台对他参奏就没断过。
可她却仍躲不开皇命。
她被命令回到京城,奉命要用后半生全部光阴守着他牌位,用余生来悼念他。
赵玙慢慢闭闭眼。
“走吧。”她对前头车夫说道。
却在这时,马车车厢上传来轻轻扣动声。
赵玙凉凉地笑声,摇摇头,对赵璴说道:“罢,珍惜眼前,总是没错。”
说着,她转过头去,头也不回地登上那架奢华却寡淡、宽大却密不透风马车。
街口处隐约飘来唱戏声音,是那户人家请来南曲班子,唱正是《五典坡》。
戏文里贞女苦守寒窑等着自己丈夫,十八年贞烈换来千百年流传芳名,这便是个女人能做、最为轰烈盛大事业。
至于挂帅出征,击退敌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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