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封如故竟是睡意上涌。
方才,他从自己房中亲自走出来,又亲自翻窗,对现在封如故而言,这是大大劳碌。
他揣着冷冰冰手脚,猫似团在如被子里眠着。
在不知不觉间,他计划付诸东流。
约两炷香后,如并海净折返回房。
但不巧是,他扑个空。
如与海净修晚课去。
佛门规矩比道门大得多,每日都有例行修习课程,上至寺门方丈,下至洒扫沙弥,都得遵循。
今日如和他又是落水,又是游逛,耽误不少修习时辰。
如既是身体无恙,自是要去行课。
这种心境,向两个徒弟倾诉,未免滑稽。
师兄这些年对他太过关怀,以至于到让封如故无可奈何程度。
他可无意勾起师兄忧愁。
封如故思来想去,竟只想到个在此时能由得他任性撒野人。
……反正自己在他那里已是板上钉钉老不要脸,想必他也不会更讨厌自己。
费得很。
想到初初受伤时自己任性模样,封如故唇角含笑,不知起什兴,对着如豆灯光,反手指去。
他年少时,已能藏蕴剑气于指,信手指月,便能剪下段月光,为睡着小红尘绾发。
而他现在连盏灯都熄不灭。
封如故没有太多懊丧。
方才在修行时,海净就注意到如手腕,但却不敢相问。
进房间,他为如斟杯温水,忍不住询问:“小师叔,未曾见过你这串手串呢。”
如将那串红豆念珠数几颗,答得言简意赅:“是有人相赠之物。”
海净看手串之上花纹相连,隐有淡银暗纹浮现,深感好奇,想要伸手触摸,如却迈步往内室走去,恰与他错身而过,海净也摸个空。
他尴尬地挠挠小光头,不免想,这红豆好是好,但是取个“相思子”意头
他向来如此恪守规矩。
这间客房分内外两间,海净与如身份有别,他宿在外间小床上,主卧自是归如。
此地暂时没有主人看管,封如故索性甩鞋履,裹挟着身寒气,钻进主卧床铺,把自己裹得妥妥当当之余,打定主意要在如回来后吓他跳。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是躲在被中露出半张脸来更好,还是裹紧全身、却骗如自己脱尽衣服更好。
想到他那张窘迫而羞恼脸,封如故就有点欺负后辈恶劣愉快感。
相比于依赖段亲密关系,封如故更习惯被人讨厌。
他不是十八岁少年。
十八岁时人总最爱惜自己声名,被人在后诟病,还能笑嘻嘻地称声你们都是嫉妒。
如今,他身羽毛早就狼藉不堪,声名和脸面,于他何加焉?
进入如房间时,他用最惹人讨厌手段:不打招呼,翻窗入内。
他自嘲地哂笑声,走到灯前,俯身下来,呼地吹灭油灯。
长天月,投下清影青盐似沿窗棂洒落,被分割成小块光斑。
封如故扑在床上,就势滚,也不急着合上被子,眼望着帐顶,抬起手,捂住自己完好左眼。
顿时,屋内光线黯淡下来,周遭切都像是蒙上青纱帐,看不分明。
他拥着被子,骨碌翻坐起来,突然就觉出莫名孤寂和清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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