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常伯宁,封如故有滋有味地吸完那半袋烟,又将衣物尽数除去,立于镜前,仔细观视。
镜中青年半身雪练,半身肌肤破损,虽有青莲掩映,但清叶白石,终究不能掩饰蜿蜒盘错旧日伤疤,甚至不若腰腹处盛放红莲自然。
他按按小腹上绽放红莲花瓣。
受损元婴受激,立时发作起来。
不过也是陈年刺痛,疼来疼去,倒是习惯。
常伯宁是在认真地疑惑着:“为何会消失?”
封如故把自己脸隐在烟雾后,只剩下双眼睛格外明亮:“到那时,师兄顶好是快快将忘掉。”
听到这样疯话,常伯宁便又以为他那颗脑袋在转什不着调奇思妙想:“傻话。”
封如故笑着吸烟,看上去精气神好许多。
常伯宁看他这样,也安心:“你下步打算去哪里?”
十五日后,指月君曲驰带着棵桃花树和满腔遗憾飞升上界。
临走时,曲驰召集道门众人,说许多要事,最后,他说,若各位道友在世间某处见到自己徒儿,请告诉他声,师门始终为他而开,在外若是累,回家有桃花酥,还有他昔年入门那日,埋在桃花林下桃花酒。
封如故当时伤势未愈,只能留在风陵山中静养,听人转述曲驰话,心中仍是感伤。
师兄与韩师哥都是君子,而君子之交,向来平淡如水。
不记得也好,记得,不过是徒增伤心。
相比,都被衬得淡如尘烟。
即使此时提起,常伯宁也仍是担心封如故居多,怕他又想起十年前不堪往事:“好端端,怎突然想起他?”
当年,韩兢在遗世中失踪,其师丹阳峰指月君曲驰,凡到遗世大门三月开之时,必然会循迹而至,提着把拂尘,把长剑,在遗世大门中进进出出,寻找爱徒。
他走在遗世长街上,不换常服,不掩灵息,魔道竟不敢上前阻拦分毫。
直至他修为到圣人之境,若再留在此地,会破坏此处世界天地平衡,天道难容,会遭天雷加身。
封如故扶着铜镜,看镜中自己。
他向来是爱漂亮,当年身上伤势见好,揽镜自照,看到身体被毁损成这等见不得人样子,又痛得心烦意乱,不知撒过几回疯、砸毁过几面宝镜。
如今想来,倒是浪
封如故说:“明日休息半日,午后动身。”
常伯宁:“这急?”
“还要找个人。”
“何人?”
封如故衔着烟嘴,口中涌出云雾:“正道之中,想要降魔诛恶,首推风陵、丹阳、应天川;但要论打探消息、寻灵问鬼之事,自是要找‘那个人’。”
封如故惯性掏出烟袋,却发现竹烟叶没有。
……明日该去落久那里要点。
这样想着日常之事,封如故心中伤感也被冲淡许多。
他扫出烟袋底部点残叶,在灯上勉强燃出线烟香:“无事。只是突然想到故人罢。”
他突发奇想,又问:“师兄,若有日,像韩师哥那般消失……”
此时正逢遗世大门再开,曲驰也给自己个时限。
他硬是整整扛十五日天雷。
他独自个行于遗世街头,独抗雷击。
曲驰所到之处,百里之内,风飞雷厉,魔道之人,无不退避三舍。
这是他最后次寻找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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