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重光不说话。
不需孟重光提醒,徐行之自然是知道这点。
但他永远不会去问,在自己登台时九枝灯动什心思,以至于心念异生,徒增业障。
或者说,不管九枝灯想些什
真是神奇,当初他条胳膊就能抱起来扛在肩上小孩儿,如今已长得这大。
“师兄。”孟重光在他背后叫他。
“何事?”
“九枝灯师兄倒下时候,就在他身边。”
徐行之闻言回过头来。许是在玉髓潭边呆得久,雾气入眼,将他双乌色眼睛洗得细雨蒙蒙。
徐行之轻声允诺道:“不会,不会。”
九枝灯很快力竭昏去,徐行之却直拍抚着他肩膀,下下,哄孩子似。
温雪尘在二人背后凝望许久,方才低声叹道:“……殊途之人,何必硬要求同归。”
徐行之固执地回他:“偏要求个同归。”
待九枝灯经脉流转平稳下来,徐行之去趟清静君居住浮名殿,和他对谈个时辰。无人知道他们在此期间究竟说些什。
他体内经脉流转已与寻常状况截然不同。
他……
九枝灯把自己越缩越小,恨不得就此消失在这世上。
徐行之从没听过这般悲伤入骨声音,字字仿佛是从心头挤出来血:“师兄,是魔道……是魔道……”
多少年来,他唯恐避之不及阴影,终于在徐行之华服加身这日猝不及防地降临到他头上。
他问:“怎?”
“九枝灯师兄是突然发作。”孟重光神情很是复杂。他关注着徐行之表情,将嘴唇抿上抿,方才犹豫道,“师兄,据所知,入魔觉醒,总受灵犀念影响,绝非偶然。想,九枝灯师兄该是在那时动什不该动心思,因此……”
徐行之打断他:“知道。”
对于徐行之这平淡反应,孟重光略有意外和不甘:“师兄难道不想知道?”
“圣人论迹不论心。”徐行之答道,“……论心无人是圣人。重光,且问你,你难道生之中就从未动过什不该动念头?”
随后,徐行之将九枝灯从玉髓潭带出,安置在自己殿中。
孟重光已经从会场返回,见他抱九枝灯入殿,唇角微动,似是想说些什,但终究还是露出乖巧笑意来:“师兄回来啦。”
徐行之嗯声,把九枝灯安放在自己与孟重光共眠榻上,替他掖紧被子。
孟重光自从看到九枝灯被搁上那张床,眸色便阴沉下来。
徐行之在榻边坐下,细细端详着九枝灯眉眼。
徐行之将他头拥入怀中,颤声道:“不,你是师弟。”
……不管是魔,是鬼,是妖,是人,永远都是徐行之师弟。
九枝灯这样无生机地贴靠在徐行之怀里,不知呆多久,才像是记起什,用溺水之人抓住浮木力道抓住徐行之前襟:“……师兄,师兄……哪里都不想去。……别送走。求求你,别送走。”
他重复着同句话,眉眼湿漉漉,乌发垂下盖住单眼,另只眼,已变成魔道正统后裔才会有火红赤瞳。
此时九枝灯根本想不到徐行之现如今处境如何,也想不到更远以后,他只能昏昏沉沉、反反复复地请求,不要送走他,别送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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