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九枝灯直挺挺躺在那里,手指都没有动弹根,姿态仿佛是濒死之人在等待秃鹫,就连发问声也是轻如蜉蝣,“……为何要救啊。”
徐行之心痛得不知如何是好:“……对不起。”
这三字触动九枝灯已经死水无澜心弦,他渐渐屈起身来,抱紧头。
他还活着。
徐行之面色不改:“若是连小灯都护不住,风陵之主做来又有何意思。”
温雪尘:“……”
他知道自己是来找徐行之谈正事,然而话说到此,温雪尘却难免对徐行之生出几分真心羡慕。
他与清静君倒真是亲师徒,样都是性情淋漓之辈。
至于温雪尘自己,已经很久这般没有敢于行天下大不韪之事冲动与少年意气。
徐行之不置可否:“你既心知,就该知道你是劝不动。”
温雪尘微微讶异,挑起眉来。
“怎?当不懂你心思?”徐行之道,“你特来此地找,总不是来关心小灯身体如何吧。”
温雪尘不禁失笑:“你们风陵山人,平日看起来没个正形,事到临头倒是个想得比个通透明白。”
话已说开,徐行之索性直接给出个结论:“不会送他回魔道。想都不要想。”
温雪尘漉漉有声地轧着潮湿地面走来:“如何?”
徐行之轻笑声:“他得恨死。小灯向来不爱求人,好容易求上回,这个做师兄也没能帮到他。”
“你已尽力。”
“尽什力?”徐行之嗤笑,“尽力将他推入他并不想入魔道吗?”
两相沉默。
此时,九枝灯微微蹙眉,似是要醒来。
徐行之自言自语低喃温软得不像话:“……多睡会儿不好吗。”
他单手扯下绣云刺金道袍,包裹在九枝灯脑袋上,并用手掌垫在他脑后,好教他躺得舒适些。
少顷,九枝灯含着沙子似嗓音在他掌下响起:“……师兄。”
“在。”
“你不是不在意非道之别吗?”温雪尘说,“按照你常说,只要修持己心,他身在魔道,与身在风陵山又有何区别?”
“有。”徐行之说,“时机不对。……什都不对。”
“怎说?”
徐行之动作极轻地抚弄着九枝灯眉心,他即使在睡梦中也受着煎熬,眉头锁得无比紧密:“不在意魔道血脉,可小灯在意。现在小灯初得魔道血脉,就提出将他送回魔道?他该如何自处?做不出这样事情。何况,魔道此时正值倾轧争斗之时。送他回去,是把他往漩涡里推。”
温雪尘单手支颐,反问道:“他留下来,又怎知不是身在漩涡?你方才走得早,怕是不知道已有人在议论,说你与小灯早有断袖分桃之谊。有这等声名,你若不及时表明态度,将他送回魔道,你将来还能做风陵之主吗?”
徐行之伸手掩住九枝灯额头上无法湮灭魔印:“雪尘,如果是你呢?他若是心求死,你会如何选?”
话出口徐行之便有些后悔:“算,当没……”
温雪尘眼睛分毫不眨:“会由他死,甚至会送他死。”
徐行之长出口气,却仍难以将浊气彻底驱出身体:“是,你是温雪尘。当然会这做。”
温雪尘安然自若地答道:“但你是徐行之。你不舍得叫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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