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她正跪在竹篓边,捧着漏下来泥石重新往篓子里装,固执、又是无措。
她轻柔又认真地告诉闻时,她家里人都在山底下,日日托梦给她说:背上好重啊,直不起身,破地方好疼。
老人太老,孩童又太小,被压在山底下真太苦。
“得帮他们,得帮他们啊……”那个女人不断地重复着。
那时候尘不到刚解决完最后波麻烦,垂袖摆大步走过来。他看到女人眉眼,居然止步,怔愣良久。
山塌时候不巧正是深夜,所有人都在熟睡。近山那片屋子直接被山体拍进泥里,屋里人更是无幸免。
闻时跟尘不到赶过去,踏进村庄边缘就直接入笼。
十九岁闻时已经入过很多笼,见识颇多。
柳庄那个绝对不是最可怕,却是最累。
因为笼里人直在搬山。
像种无意识挽留。
尘不到看着自己手腕上缠着线,表情里讶异不多,只是静默片刻。
这其实只是个下意识举动、件小事。
闻时却忽然觉得自己尴尬又难堪。
他脸上没有显露,只是立刻松傀线,扔下句“去山坳”,便转身往松林深处走去。
不知该说些什。
以往他这样落到面前,尘不到总会在说完行踪后问句:“雪人,想不想出门?”
但这次尘不到却换话。他依然是笑着,像句随口逗弄,说:“别熬鹰,记得趁不在山里,多躲几日懒。”
闻时本来没打算跟下山,但听到这句话,心里又生出些微妙滋味。就好像不止是他在避着尘不到,尘不到也在避着他。
有点……说不上来、极轻微失落,像针脚细细密密地爬过心脏。
那是闻时第次看
像愚公样,背着最简单竹篓,日复日地搬着堆积泥石。那竹篓底下豁着个大洞,即便装满泥石,也是边走边漏。于是那座山怎都搬不完。
笼主是个女人,很年轻。
同许多笼主样,她脸有些模糊,唯有眉眼是最清晰。她有双形状极为漂亮眼睛,垂眸时候温婉悲悯、抬眸又会多几分英气。
只可惜,笼里她眼神空洞疲累,遮掩本该有灵动,显得失色不少。
最先走近她人是闻时。
没走两步,他就感觉自己手指被线扯住。
他低头看眼手指,然后循着绷直傀线转过身。就见尘不到勾住那根傀线另端,朝山道偏偏头说:“跟下山。”
……
他们那次所去第个地方,就叫柳庄。
那是座不大不小村子,百来户,依山傍水,原本是个极为安逸好地方。偏偏老天不顺人意,场连天大雨冲垮半边山。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神情是什样,那些轻微情绪有没有泄露出分半毫。只记得自己听到那话怔瞬,然后敛眸点点头。
对方走数月,等到回来,离他们下山日子也就不远。往后松云山就会变成世间某个落脚地,不知多久才会再来趟……
刚好,可以断那些妄念。
闻时在心里这告诫着自己,却听见尘不到下几步石阶又忽然停住。
他抬头看,发现自己手指上傀线不知什时候窜出去,不松不紧地扣住尘不到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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