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时地利人和具备,这个转变时刻终于即将来临。
就在北方大军迟迟不动,金陵朝臣们吵头昏脑涨,谁也不肯退让妥协,陷入僵局之际,江南节度使、岭南节度使、福建节度使忽然联名上疏,请长治帝允准北方七军所奏。东海水师提督紧随其后,也跟着上折。没过多久,剑南节度使发来太上皇敕旨,明言可“博采舆情,斟酌定之”。
傅深万万没料到江南三地节度使会这快就站出来为他们说话,他原本打算以收复京城向金陵施压,拖上个月,不信皇上不答应。这下更好,大局已定,连太上皇都出面支持,长治帝点头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在这方面,严宵寒倒比他更清楚:“江南商业繁荣,江淮富甲天下,福建、岭南海运发达。你想想,节度使们养兵钱都从哪里来?巨贾富商当然也想有朝日能登堂入室,节度使如果能向延英殿选派文臣武臣,巨贾们在中枢就有代言者,与自身利益攸关,他们当然愿意支持。”
五月初四,长治帝传旨至涿州,准其所奏。
,心里却开始不由自主地对“朝廷”和“君父”产生怀疑。
天下动荡之时,往往是新思想新学派百家争鸣时刻,其中虽不乏异端邪说,但也时有振聋发聩之声。正是借着这股东风,匡山派异军突起,尤其以希贤先生曾广“天下为公说”最为盛行。
傅深当年看他文存,感觉这位老先生年纪虽大,心却很野,怀揣着口吃成个胖子美好愿望。匡山派学说在当时看来纯粹是荒诞不经之谈,就算放到现在,依然显得很“冲”,然而透过文字,老先生潜藏于内里某些期望,却与傅深所想微妙地不谋而合。
黄金台集议之前,严宵寒曾问过傅深他到底想做什。是黄袍加身,由他自己来做个明君;还是手握重权,把持朝政,挟天子以令诸侯?
傅深回答十分简短,只有四个字,但也十分惊世骇俗。
六月底,京师收复,鞑柘残军败退至密云。北燕铁骑继续北上肃清残敌,九月,北燕三关重归汉军之手,北疆防线重建。同年,渤海国内乱,起义军缚其原国主出降,愿归顺大周,称臣纳贡,永为藩属。
十二月,长治帝到达京师,次年正旦,于太极殿受群臣朝贺,封赏诸将,册封中宫皇后嫡子孙晖为太子,并颁布《殿议法》。
长治三年春,傅深晋为靖国公,加封上柱国将军。他虽是新制首倡者,却并不怎恋栈权位,刚受封就
“天下共治。”
他早已不再相信贤君明主,更没打算取而代之。冥冥之中,似乎有某种规律束缚着代又代英雄枭雄,盛衰兴替,自有定数。傅深模模糊糊地感知到这种“天道”,却无法言明。那天无意中翻阅《雪梅庵文存》时,却被其中句话点破迷障,心中朦胧念头终于凝聚成型——
“天下为天下人之天下,非家姓之私。天下之治乱,不在姓之兴亡,而在万民之忧乐。”*
镇守四方将军,各地掌兵节度使,教化治下牧守,辅弼谏诤朝臣……这些人本该为黎民奔走疾呼,本该为百姓冲锋陷阵,却长久地带着镣铐,向龙椅之上、家姓至尊俯首。
这场山河破碎浩劫颠覆个王朝,而在劫灰之下,仍有星星余火。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