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应该立刻离开,
闻衡从这声极低呜咽里听出悲痛欲绝伤心意味,他心中陡然升起股奇异感觉,只是还没来得及细细体味,就听见远处隐约脚步声,似乎是有人正上峰来。
薛青澜这副模样绝不能叫别人看去,闻衡无暇细想,单手搂着他跃而上,钻进头顶茂密树冠里。
这株树是生在峰顶千年古树,枝干虬屈,颇为坚固,承得动两人重量,只是容身地方十分有限,闻衡站在主干分叉狭窄凹陷里,薛青澜差不多完全挂在闻衡身上,被他悬空抱着,听他低声道:“没事,抓紧,别出声。”
被这突如其来状况搅和,薛青澜倒是收住泪,半阖着红肿眼,屏息静听树下动静。
来却不是别人,正是聂影。
,是七年前拜入纯钧派时,尊师秦长老所赐。本姓闻,单名个衡字。”
薛青澜怔怔地望着他,闻衡低声道:“就是你想那个‘闻’。七年前你多大?那年有桩惊天大案,不知你听没听说过。庆王系被皇帝以谋逆大罪连根拔起,恰是其中漏网之鱼、被朝廷钦旨缉拿逃犯。”
“不知道这个流落江湖草莽,配不配与垂星宗护法称兄道弟?”
“闻衡”这个名字被埋藏得太久,久到连本人念出来都带着几分生疏。但将真相合盘托出刻,闻衡忽然生出种洗净尘秽、摘下面具重见天日轻松感,他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庆王世子,他不必躲藏,不必忍辱,不必韬光养晦,可以坦然无畏地直面切刀锋箭簇,堂堂正正地背起自己仇恨。
纵然其上有无穷伤痛和洗不干血迹,那仍旧是他生所系,是属于他、独无二印记。
他大概是发现闻衡迟迟不到,才亲自折返来找他。不过承露台周遭早都空,他喊几声“岳兄弟”,无人回应,聂影只当他去别处,并没往古树这边看,径下峰去。
薛青澜见他走,微吐口气,收回视线,转头险些亲在闻衡脸上。
“……”
两人初时只顾着躲避,此时才察觉这姿态实在尴尬。薛青澜眼泪还没风干,长睫湿润,眼里氤氲着朦朦胧胧水雾,眼角薄红未褪,与闻衡头对着头,鼻尖相触,呼吸相闻。
他就算再不知事,却也明白两人眼下未免亲狎太过,不是寻常好友相交该有模样。
说来奇怪,先前两人吵成那样,薛青澜硬是撑住,没让滴眼泪掉下来;闻衡说完这几句话,他自己都没觉得悲痛,低头看薛青澜,就见灰白水痕悄无声息地沿着脸颊蜿蜒而下,大颗泪珠碎星似地滴落在衣襟上。
闻衡没见过这个阵仗,忙伸手给他擦眼泪,结果越擦越多。他时啼笑皆非,小心地把薛青澜拢进怀里:“这是怎……好好地哭什?”
这多年,他安慰人本领没有点长进,只会哄孩子样念叨,“好,不哭,不哭……都是过去多久事,别难受,啊。”
他只手虚虚搂着他腰,有规律地下下拍着,另手抬着薛青澜脸,替他拭去泪水,还要分心低头跟他说话:“会儿叫人看见你这哭花脸算怎回事,跟薛护法相约后山决战,把人欺负哭?”
薛青澜避开他手,埋首在他怀中,轻轻哽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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