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背后议论不敢跑到降霄宫门前来嚼舌根,那就只能是旁人转述。迟莲把帝君手拉下来,顺势抓在掌心里把玩,轻描淡写地道:“以后会收拾好,帝君不必为此烦忧。”
神仙旦化形,除用法术短暂地幻化面相,本身容貌不会随着时间变化而改变。但迟莲相比于刚拜入降霄宫时,气质却发生翻天覆地改换,连带着从前那种让人怜惜轻盈秀美也沉淀下来,变成锋芒凌厉锐气。就算他这懒散地躺在帝君怀里,眼睛半睁不睁,也像猛兽依人,随时会出手拔剑、血溅五步那种,和“小鸟依人”这个词已经差出十万八千里。
帝君听着他这土匪般口气,也在纳闷自己到底是哪步走歪,把当年那个会哭会撒娇小棉袄教成眼下这个桀骜强横铁秤砣,上至九霄下至九泉,除帝君,天底下就没有能让他无条件低低头人。
其实他大致也能猜到,迟莲是个对自身荣辱不太上心人,要说有哪块逆鳞,那就只有苍泽帝君和降霄宫。而帝君虽然凌驾于九天之上,但并不是那种慈爱雍容、心地善良老神仙,天庭众仙对他敬畏远大于爱戴,私下里抱怨编排不知凡几;至于十洲那就更不用说,仇恨太微天尊妖族车载斗量、数不胜数,平均每二十年都要搞场刺杀,已经快成传统习俗。
帝君不在意,自然有人替他在意;就像迟莲横行无忌,帝君就要替他担忧过刚易折。
降霄宫生活其实远没有外人想象那波澜壮阔,至少对于迟莲来说是平静舒适且稳定。五十多年里他每天都是雷打不动地练剑两三个时辰,和归珩鸡飞狗跳地掐架,跟应灵起叮叮咣咣地做些漂亮但没用法器,轮流帮几个师兄处理些不紧要事务,或者跟随帝君学习法术符咒、并在他讲阵法时随时随地昏睡过去。
等他剑术小有所成,帝君就不再把他拘在九重天上,有时会带着他下界历练,仍然是放在眼皮底下看得牢牢,众神都知道有这号神仙,但碍于帝君积威,凡见面必然客气有加、以礼相待,并不敢试探他深浅。
迟莲正式于天庭崭露头角是在百岁后。他领降霄宫部分差事,惯常往来于天界与东海盈、藏二洲之间,这期间不免要与各路人马打交道,他凭借着传奇经历、俊秀容貌与超群剑术,很快就在众仙之中扬名,然而这些都是昙花现,历经大浪淘沙,最终口口相传只有——
“说你是降霄宫门下,条不叫唤光咬人走狗。”
苍泽帝君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地问:“斗胆请教迟莲仙君,你究竟是做什,才让人在外面传出这个名号?”
“
如果只看他上半身,这幕可以说是严肃正经,非常具有压迫感。
迟莲枕着帝君腿,懒洋洋地半阖着眼,拉过他广袖遮住脸,闻言漠然地:“汪。”
帝君:“……”
“问题是不会叫吗?”帝君差点让他这个油盐不进德行给气笑,低头捏住他高挺鼻梁,“被人说成是狗很好听?”
迟莲才从下界回来复命,刚处理完串私修邪道妖族,听他们放路嘴炮,什难听话都有,骂他是狗已经算是温柔,毫不在意:“谁又在帝君面前多嘴?管他们说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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