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丹慕连忙道:“陛下有所不知,此乃诃梨帝母,为护法二十诸天之。”
那日从破壁中得来佛像,甚是珍奇,乃是蒙佛祖点化恶鬼。这妇人生前怀有身孕,因流产而哀号辗转不止,同行五百人皆舍之而去,莫肯顾,因而在愤恨之中,发下毒誓,必要食尽城中五百小儿,血流颊颐,方解心中毒恨。后蒙释迦点化,方成菩萨之身。
因而这鬼母名虽为鬼,实则体貌慈和,丝毫不沾鬼气。
赵株抚掌笑道:“这个有趣,有趣!太傅,你想必也没见过这稀奇玩意儿,朕将这尊鬼母像赐给你,正好供在莲池里。”
阿丹慕趁势道:“陛下,这鬼母像别有神通,若遇有缘之人,便会含笑顾盼,通身环护金光。”
自此,多是人骂他解雪时独断专横,欺凌幼主,悖逆之心不死。
已经很少有人记得,他连中三元,倚马待诏时风光。
阿丹慕是外邦人,服制与大襄殊异,哪能从这多纹路各异官靴里,认出双有“不臣之相”?
突然间,他听到阵细微环佩声。
声如冰玉相激,令人心中凛。
把犀柄麈尾挑开佛帐。
九子鬼母像身着敞袖圆领宝衣,脚边环坐三五小儿,臂轻舒,揽小儿于怀,但观其慈悲眉目,宛然与生人般无二。
佛前供八宝旃檀香,青烟纡徐,扑在鬼母面上,逼出股细腻红铜色。
“这就是献给朕菩萨?”赵株大为稀奇,“宁威将军献二十盘鲜鹿尾,三百斤鹿肋肉,四百副雪斑雕,无不是毛色水滑极品,连打牲衙门奴才都明白贡些凤首貂尾,虎骨鹿筋,你们倒是好,要朕斋戒沐浴,来请尊菩萨?”
听声音还是个半大少年。
“哦?”赵株道,踏下丹墀,“朕要看看。”
沿阶两列宫灯,火光通明,在天子冕旒间摇荡不休,乍看去,如成滴红珊瑚珠般。
这天子实在年少,可惜脚步虚浮,形如瘦貂般,只懒洋洋地倚着烛台,显然是被声色蛀空底子。
鬼母依旧跌坐于莲台之上,佛帐因风而动,半边脸孔沉在如水帐影里。
赵株
他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只见柄佩剑,剑鞘银白,平素无纹,显然是轻而窄文人剑,剑柄缠朱红色缑绳,垂坠而下,落在片玉白指节上。
——剑履上朝,解雪时!
能在天子身侧按剑而立,唯解太傅人而已。
不知为何,他那些微妙窥探心思,竟被无形威仪所摄,时烟消云散。
赵株兴致缺缺地打量鬼母像会儿,道:“这菩萨还是个妇人?”
阿丹慕颈后渗汗,听出他话里不满,只敢垂首拱手而立,紧盯着面前丹墀。这四夷殿本就是专为迎送使臣而设,此时文武百官分道而立,他只能看到双双着云头履脚,探在如云袍服间。
不知这里头哪双是属于解雪时?
大襄天子本是幼主,正是沉迷声色年纪,无心朝政,他在来路上沿途打探,那些庶民甚至不知幼主,单单知道个解雪时。
当朝首辅,权倾朝野天子之师,解雪时。
幼主自幼蒙他教诲,亲厚非常,性情又软弱,处处依着这太傅,糊涂得连玉玺都交出去,硬生生在这赵家朝堂里,扶植起棵解姓参天树,荫蔽满朝,绝无旁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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