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赵株又道。
他跑得比兔子还快。
小皇帝是个滑不溜手软柿子,又不能使劲捏,沈梁甫趁着下朝,用手抵着口,飞快地将那团鹿肉糜吐进盂里
这招还是赵株在国子监读书时候,专门用来推搪侍读,果然行之有效。
赵株问:“什时候?”
“禀陛下,快辰时。”
赵株立时松口气,道:“时辰差不多,退……”
“陛下,臣有本奏!”
这盅粥,慢条斯理,喝小半个时辰。
底下大人们急得冒火,他这才用白毫银针漱漱口。
御史沈梁甫当即上前步,道:“陛下!臣有本奏,莲目使臣案,解大人理当避嫌,如今将人打入大理寺狱,十数日称病不闻不问,使臣,bao死狱中,已达半数有余,实有挟私报复之嫌!”
赵株道:“噢,朕知道。蛮夷之人,水土不服,也不甚稀奇。”
沈梁甫急道:“陛下,万寿节将至,滥杀使臣,实在不祥!”
莲目使臣行,因构陷贤良,被打入大理寺狱事,闹得京师满城风雨。
这年迟迟不见开春,寒气栗烈,解雪时素来不甚康健,咳喘之疾又发,因而称病不朝,已达十日有余。
他平时在外做足人臣礼数,即便抱病,也会侍立天子身侧,像这样撒手朝政,还是开天辟地头遭。因此朝野内外,时人心浮动。
众人所思所想,相差仿佛。
——他这是在借病立威,激小皇帝歉疚之心。
“陛下,西南大旱,流民落草为寇,四处滋扰……”
“太傅呢?太傅来吗?”赵株问。
“回禀陛下,解大人病体沉重,镇日里咳喘不止,说唯恐过病气。”
赵株不耐道:“太傅都不在,你们拖问个什?个个红眉毛绿眼睛,非要朕挤出几个闷屁来,等他病愈,你们问他不就成。”
他说得粗鄙无理,实在是等窝囊天子,几个老臣时哑口无言,脖子根涨得通红。
赵株又敷衍道:“噢,朕知道。”
他铁心帮解雪时遮掩,屁股不知道歪到哪里去,沈梁甫也是三朝老臣,已经有龙钟之态,时间面红耳赤,喉中痰鸣,把个胸肋鼓缩得如风箱般。
赵株立时道:“爱卿上年纪,不宜久立,且用些茶汤。”
当即有两个内侍扶着他,捧盅热汤,喂到他口中。沈梁甫人老齿稀,那汤水里偏偏烫几大块鹿腰子,肥厚紧实,柔韧弹牙。他含在嘴里,嚼不动,咬不烂,又不敢冒着殿前失仪风险吐回盅里,被噎得面孔通红。
那啜吸声断断续续,又捱足个时辰。
小皇帝失主心骨,惫懒得原型毕露,双眼睛总往解雪时平日站地方瞟。
他面相生得俊俏,双目还带点杏子般圆润轮廓,跟早春雀儿似,四处流荡,轻轻扑啄。
不论底下说什,他或是佯装未闻,把玩着垂落冕旒;或是顾左右而言他,口个听太傅定夺。
等这宕几天,他连朝都不愿意上,几个老臣好不容易在上书房里捉到他,强带到朝堂上。人这才不情不愿地歪在御座上,裹着雪貂裘,抱个手炉。
内侍捧盅牛奶茯苓粥,他就缩着两手,慢慢啜着,脸上慢慢红润起来,唇角沾圈半透明白须,跟幼鹿没什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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