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浚手握他手腕,将袖口推到肘上,果然雪白皮肤上,赫然沁着大块淤青。
他几乎毫不犹豫,以口相就,在那枚细小针孔上舔弄片刻,温热唾液立时浸润到伤处,令解雪时颤抖瞬。
他用舌尖抵着上颌,思忖片刻,果然尝出缕涩涩铜锈气。
“是铜毒没拔干净,”他道,“药浴泡没有?”
解雪时变色道:“你疯?这种东西也敢尝?”
“糊涂!西域人酿酒,味浓质粗,渣滓甚多,怎能用来和药吞服?”谢浚道,“你且去城西十五里晋和坊,取十坛用新雪酿荔枝春,再去皇陵边礼佛坝,那里有三十多家糖霜户,挑些色味浅薄回来。”
谢浚说得轻巧,但那晋和坊临近皇城司,为重兵所把守,礼佛坝更是禁卫屯兵之处,袁鞘青若是堂而皇之地露面,与自投罗网何异?
但他偏偏就吃准袁鞘青不能拒绝。
袁鞘青前脚才夹着尾巴出门,后脚他便冷笑声,掩院门。
好不容易开春有些时日,他这回头,竟然又零零星星下起小雪,雪色极清,飞旋不定,乍看去如蓬蓬白雾般。
“畜生当然碰得,袁将军倒是乐得同畜生为伍,行禽兽之事。”谢浚冷冷道,“可他身上喘疾未愈,最不耐热,你想逼得他急怒攻心不成?”
他说得刻薄,面脚下不停,捧着铜盘走过去,解雪时应声抬起头来,同他对视眼。
那眼神并不如何锐利,平淡得像泓清水。两人共事这些年,彼此间知根知底,解雪时又素来是寡言少语性子,谢浚如何学不会用眼神同他打机锋?
只见解雪时手指不着痕迹地在柳枝上拂,他立时心领神会。
——这是要寻个僻静处,避人而谈。
谢浚笑道:“不妨事,是久病成良医,你难道不知道?”
“可是在诏狱里落下病根?那地方阴寒,你没有内力傍身,料想吃不少苦头。”解雪时沉声道,“是害你。”
谢浚摇头,替他拢去发上梨花,道:“是心病。”
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仿佛不觉其痛,反倒心生欢喜。
解雪时立在庭中,发上积毛茸茸簇小雪,倒像是妇人斗篷上镶绒边般,因风拂动,映得他神色出奇柔和。
谢浚眼见他睫毛上也沾点霜白色,犹不自觉,不由走过去用手指捻。
原来不是小雪,而是庭中因风而起梨花。
谢浚看着他,不由微笑道:“可算是开春,今个儿天气和缓,胸口还闷不闷?”
“不闷,只是乏力,”解雪时道,“昨日取针处,筋脉隐痛,发块鸽子蛋大小紫痧,直使不上力气。”
袁鞘青叹道:“是这个理,奈何见解大人,便心旌摇荡,实非得已!”
谢浚又冷笑道:“袁将军通身蛮夷习性,料想也不懂中原礼数。可连取酒熬药这般小事也做不好,未免不知轻重。”
袁鞘青看地上乱滚酒葫芦,自知理亏,当下里将双唇紧闭得如蚌壳般,面悻悻然将手抽。
谢浚道:“你方才取什酒?”
“大宛人新酿甘蔗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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