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声断喝,端是舌绽春雷,手上劲气直贯,将那井绳抖得笔直。木桶哐当声径直撞在井壁上,震得井口都在蜂鸣不止,桶中人却依旧歪靠着,半点不曾动弹。
井中太过窒闷,他这手却是弄巧成拙,还没捱到救兵赶来,就已昏死过去。
袁鞘青满心都是解雪时下落,眼看赵椟近在咫尺,如何不急切?
他二话不说,手拧转轱辘,手扯定井绳,手臂上肌肉块垒分明,突突
亲卫当即抓个内侍,稍加逼问,便探听出个大概。
原来这内牢院中,除却连通地宫枯井之外,在南窗檐角之下,另有口内侍们用来取水小井,直到宫门被破之前,依旧在用。只是因着杂物堆积缘故,颇不起眼。
此时拨开杂物,井口立时,bao露在外,缠绕在轱辘上麻绳,已然见底,显然是井下吊有重物!
袁鞘青见之下,心中便狂跳起来,哪里不明白赵椟谋划?
可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赵椟为躲避宫变,不惜躲进木桶,缒在井中,只等寻隙脱身,谁知道阴差阳错间,却被个傻子,bao露行踪。
袁鞘青凭窗四下望,此时正值夕照欲燃,将这小院四下里照彻,如熔金般。檐角悬却并非铁马,而是磨得发亮铜镜,被风吹得颠扑乱转,不时粼粼闪烁,几乎到刺目地步。
这悬镜之习论说还是那次月食时留下,用以咄退天狗,讨个禳灾祈福彩头。内牢院极阴寒,宫人亦是动足心思,因而铜镜足有三十六枚之众,相互映照,乍看去直似盛无数枚赤红鹅卵般夕阳,血淋淋地震颤着。
袁鞘青被这刀丛似乱光蜇得半眯起眼,只觉院中枯败至极,眼望去都是些焦黑草茬,要从中寻着星半点血迹,谈何容易?
谢浚沉吟片刻,突然道:“袁将军,听雪时说,你二人上次是从地宫里逃出去,地宫入口可曾派人把守?”
“那井口已被乱石封死,据说因着是上次大火殃及飞霜殿,就此填死,无法撼动,”袁鞘青道,“已派人查验过,确无暗门,便是精通缩骨之法,也无法容身。”
他不动声色,只是暗地里比个手势,亲卫立时蜂拥而上,将这井口里三层外三层锁住,便是赵椟肋生双翼,也无法逃出生天。
果不其然!
井中颇为昏暗,有个人影歪坐在木桶中央,灰头土脸,隐约能看出是赵氏脉特有凤目薄唇。木桶里铺得满满当当,皆是些金银细软。
好副丧家之犬惨象。这赵椟当这许久昏君,江山不见得如何稳固,搜刮来稀世珍宝却当以桶计。
袁鞘青嗤笑声,握着麻绳晃,道:“陛下,当起驾!”
“既然井口已充作地宫,这地方又偏僻异常——宫人平日里如何饮水?”
“你意思是……”袁鞘青道,“不错,来人!把院内太平缸盯死,寸寸搜罗过去,便是只苍蝇也决不能教它插翅逃。”
他这次近身带,无不是百里挑好手,最是训练有素,甫得令便应声如雷,如网筛般寸寸搜罗过去,倒果真查出些蹊跷来。
院内太平缸,自上次大火之后,就已经空置不用,只存薄薄层污浊雨水,不足以作饮水之用。
漏子果然出在这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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