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韶望着远方:“有时觉得,怨气之体,恨世,恨人,迟早以杀戮为快意,必定有失控日。不知那时谁能杀以平祸事。”
“无人能杀你。”林疏道。
“嗯?”萧韶挑挑眉:“那怎办?”
没等林疏说话,他取出枚刺绣锦囊,问林疏:“你呢?”
林疏歪歪头,想起多年前他们两人在北夏结发,剪下来头发分在两个锦囊里。
南北边境其余镇远、安宁二关,也全部进入备战状态,砺兵秣马以待北夏铁骑。
整座城里,唯轻松,可能就是灵素和清卢两个人。
清卢正因为姿态不端,不符合剑阁弟子仪表而被灵素罚站,头上顶方青铜爵,两肩各顶方,手心也各托方,爵里倒满清水,三个时辰内,清水不能漏出滴。
剑阁认为修剑最高境界是剑如人,人如剑,人仪态身形也要像手中剑那样削拔笔直,才算合格,林疏小时候就被他师父这样练过仪态,只不过他身形从来就没有轻浮过,所以并没有为此痛苦,也没有洒过滴水,师父左看右看,啧啧称奇,从此就没再要求过这方面。
本着师尊对徒弟关怀,林疏出门时,看到清卢痛不欲生幕,原想解救,想这乃是剑阁规矩,也就没有实施,让清卢继续罚站。
过几日,留在洧川探子来报,说是北夏骑兵,也探查过洧川地形。
第场战争选在洧川,其实是个颇为君子行为。
诚然,南夏占据高地,能够缓解骑兵冲锋压力,然而此处毕竟是开阔平原,比起崎岖不平,最伤马蹄山地来说,又非常有利于北夏进攻,两相抵消,谁都没有吃亏。
而洧川,又是个非常重要位置。
当年南北夏大战中,北夏将战线层层推进,最终止于长阳城,鸣金收兵。
黄昏,林疏立于城墙。
身周被下层结界,萧韶走过来,黑色华袍血色流转,近于妖魔。
林疏望他眉目,还是那样无可挑剔好看五官,原本面无表情时高华冷淡如云巅积雪,温柔时如暮春里铺天盖地漫漫落花,此时却因着那双不见点光泽漆黑眼瞳,凛冽肃杀,周身戾气几乎要化为实体。
林疏轻轻牵住他手。
他知道,拒北关这种地方,城墙上泼满血迹,护城河里填满尸体,因过去饱经战乱,又死伤太多,积累怨气浓郁到定境界,更别提还内含兵戈杀伐之气。向来只爱圣人典籍,不爱诗词歌赋谢子涉今日立在墙头,凝望黄沙旷野,断戟折剑,都吟出“又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这样前人词句,萧韶被影响更是在所难免。
而洧川,就在拒北关外五里——据说从洧川地面往下挖,不出十尺,就能看见乌黑血迹,那是当年南北夏之战,血流漂杵遗迹。
无论结果如何,此君子战后,南北夏都将彻底撕破脸皮。战场上,鼓作气大胜而归是常事,置之死地而后生却是罕有,故而洧川战,只能胜,不可败。
大军于拒北城内扎营。
黄沙大漠,尘埃漫天,落日之际,寥廓无极。拒北城十万铁甲军,至此再不闻声嬉闹声。
城外阻挡骑兵沟渠,城墙犬牙差互蒺藜,以及城头可望到十里开外景象瞭望台,都已经过妥善修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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