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没什可挑剔。
只能挑剔房间里这个人。
他看萧韶。
萧韶看他。
还是不大像以前萧韶,但也像个人。
林疏吃,觉得身上又轻快几分。
他坐起来,拥着锦被,打量萧韶眉目。
——那熟悉,华美又冷冽五官,明明已习惯,此时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这眼,大小姐、表哥、萧韶,学宫里、北夏境内、皇城中……前尘旧事扑面而来。
他从来规律跳动心脏,陡然快几分。
彻底失去意识前,似乎是被萧韶抱着,萧韶抓住自己手臂那只手似乎在微微颤动——究竟有没有抖,他不知道,太疼。
而昏过去之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噩梦纷至沓来,种种奇形怪状梦境,会儿身游十八层地狱,听恶鬼诡谲怪笑,时又陷入尸山血海,无法呼吸,绝不是正常梦境,而是有迷幻影响。
林疏想,他便宜师父,对月华仙君还真是恨之入骨——却被他这个徒弟给体验番。
他将魔君腹诽番,又撑过诸多诡奇可怖光怪陆离梦境,终于感到自己现实中身体头痛欲裂,抓住那线天光,醒转过来。
睁开眼,身上倒是不疼,只是头昏目眩,好会儿才看清眼前东西。
话未说完,猛地被压下去。
他喉头涌出股腥甜血,生生又咽下去,但终究还是没有止住那声闷哼。
眼前猛地发黑,他整个人栽进萧韶怀里。
但这只是个开始,下刻,四肢百骸,全身上下仿佛被数以万计尺长、无比锋利细针扎进去,然后狠狠搅动。
他浑身都抖起来。
林疏:“萧韶?”
萧韶歪歪脑袋,似乎在说:“?”
林疏:“你是萧韶?”
萧韶淡淡道:“不知。”
林疏:
而眼前房间,虽因为天空漆黑而昏暗,却比修无情道时,色彩鲜活千百倍。
红烛摇曳,灯光轻暖,四周墙壁裱着薄纱红绸,闪着细细金色光泽。
与长明之烛火起终年不熄,还有房中地龙。
现在无甚知觉,现在才知道这婚房打造实在是精心已极。
那时萧韶说这是他花好几年陆陆续续铺设好。
他躺在床上,身上盖被子,唇齿间有丹药芬芳。
这黑鸡崽看样尚存分良心。
想到黑鸡崽,林疏抬头。
然后对上黑鸡崽目光。
萧韶就站在他床头,对上目光后,不闪也不避,伸手按丸丹药进他嘴里。
被藤蔓缠住时候,他也在抖,但这次不同——是出于极致痛苦。
林疏反射性地紧紧抓住萧韶衣襟,脑海里只有个念头。
——寂灭针,不只是青冥魔君耗费毕生之力研究出来独门武器,还是他准备用来折磨多年宿敌月华仙君东西,怎可能会手下留情?不仅不会在如何减免痛苦上下工夫,而且会专研如何让痛苦更加剧烈,让人生不如死。
寂灭针所需材料,那多剧毒圣物,恐怕有半是为让人去疼。
多余,他已经想不出,他身体蜷起来,似乎被切成无数碎块摊在烈火上炙烤,下刻又被扔进万丈寒渊,下刻又变新疼法……浑身痛苦似乎超过世间切疼痛总和,也不知过多久,他终于脑中空,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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