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倏然睁眼,做好看见片鲜血淋漓心理准备——然而眼前依旧是纯白色病房,明晃晃天光,和身着病号服自己。
唯区别在于,他不再是孤身人。
趴在床边小憩、握着他手男人被动静吵醒,迅速抬头,恰好撞上他视线。
梦里手心温度转移到心里,虞度秋松口气,想抬手摸摸这条忠心小狗,却发现自己右臂打着石膏,动弹不得。
反倒被小狗摸摸脑袋:“做噩梦吗?”
“好啊。”
“你明天还来吗?明天好像……是生日,记不清,头好疼。”
“明天……就要走。”那道稚嫩声音轻轻地说,“但会给你送礼物,虽然没什好东西……”
“你要去哪里?”
“去做件,必须做事。”
数屈指可数,若这不是现实,那……便是他脑海中唯缺失那段记忆。
以前也曾出现在梦中、或是他刻意回想中,但每次画面都是支离破碎、荒诞扭曲,这次却十分平稳安定,他甚至能看清电视中身着警服黑猫,听清它正言厉色台词:“站住!不然要开枪!”
虞度秋下意识地紧张,想捂住耳朵——
却有人先他步,用小小手掌,贴住他小小耳朵。
这个动作无比自然流畅,仿佛已经做过许多遍。
“没有。”倒不如说难得做个好梦,虞度秋用没受伤左手挥开大不敬男人,忽然动作顿住,狐疑地用鼻子嗅嗅:“你洗澡?”
柏朝点头:“嗯,怕你嫌臭。也给你擦身体。”
身上确实没什异味,昏迷前咸腥海水、浓稠血液全部被清理干净,虞度秋现在身清爽,却露出不悦神色:“受伤昏迷,你还有闲情去洗澡?猜你还吃个饭吧?”
又个朋友即将离去消息令他心生不安,揪紧床单,仿佛揪住对方衣袖:“能别去吗?不想你离开。”
虚空中伸来双温热小手,紧紧握住他,脑海中声音坚定无比:“不会离开,会直关注你……但可能很长段时间都不会出现,你不要忘……”
对方余音悠长而辽远,仿佛边说边远去,逐渐消失在他脑海中。
电视里画面开始斑驳闪动,短暂平稳幻象终究走向崩塌,像是面巨大镜子上出现道裂缝,很快地,无数细小裂缝如蜘蛛网般扩散出去,镜中病房景象碎得四分五裂、错位扭曲,突然间,哗啦!声巨响,碎片四散飞溅,直直地朝他眼睛射来!
虞度秋用力闭紧双眼,本能地想翻身躲开,可身体猛地传来阵刺痛,记忆碎片似乎已经扎进他血肉里,成为他不可分割部分。
虞度秋怔,诧异地抬头,却只看到对方下巴。
顶上白炽灯光晃晃,熟悉晕眩感随之而来,他眨眼,对方就不见。
啊,没错,是幼年孤独恐惧他臆想出那位“幽灵朋友”,医院上下无人认识,唯有他见过。
幽灵消失,空旷房间内却依旧回荡着他们对话,或者说,是他在脑海中与自己对话:
“以后要养两条狗,就叫它名字,这样就是它主人!它必须得听话,就不会怕它。你要不要?送你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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