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迟家上任酒鬼还是迟志德他爸,喝多打儿子,每次迟志德挨揍挨得狠也四处乱跑。那会儿如果陶晓东他爸碰见肯定是要拦着,说有能耐出去使,打孩子耍酒疯算什能耐。迟志德每次看见陶晓东他爸都往他身后躲,哭着喊“陶叔”。
此刻眼前迟志德打儿子,那小孩儿看起来比迟志德小时候还惨很多。“陶叔”没,骨灰在棺材里存着。当初哭着喊着救命孩子现在变成下任酒鬼,瞪着双猩红眼浑没有丁点人样。
这切又滑稽又可悲,眼前闹剧也透着股隔辈跨着时间宿命感。
根烟抽完,陶晓东烟头扔在火盆里,站起来,随手拿旁边拢火堆长棍子。
小孩儿跑起来没个数,腿脚冻得也不好使,想绕过陶晓东却没能绕过去,脑袋磕在陶晓东身上。
院里搭灵棚,这些天院门是不关,直大敞四开。
院门被磕出“砰”声时,陶晓东正盘腿坐在火盆前抽烟。他抬眼看过去,还是白天迟家那小孩儿。
光屁股小孩儿往墙根处躲,他爸追着他撵,边被老太太扯着胳膊往后拖。拖也拖不住,反倒直被扯得跟着踉跄地跑。
“别打!再打真要打死!志德啊!!”老太太哭着喊,边喊边徒劳地捶着男人后背。
男人身酒气,骂骂咧咧地朝男孩方向去。
用手背碰碰他手,哄他:“外面太冷。”
“穿上棉袄。”
“穿上也冷,在屋里睡吧。”陶晓东坐下陪他几分钟,过会儿又出去。
陶淮南很久都没能睡着,他下午睡多。农村玻璃窗不严实,晚上有风。身下火炕烧得烫人,露在被子外面脸和手又很冷,鼻尖都是凉。
陶淮南时不时抬手焐焐鼻尖,手心里是炕革上柴火味儿。
迟志德在后面骂咧着过来时候,陶晓东猛棍子抽在他脖子上,直接把酒鬼抽得躺在地上回不过神。
“滚。”陶晓东冷眼看着缩在地上捂着脖子呻吟酒鬼,棍子朝院门方向指,“别在爸妈这儿撒泼。”
陶晓东根烟没抽完,他依然坐在那儿。
“志德啊!那是你儿子啊!!”老太太嗓子早喊哑,声音拔高更是带股歇斯底里绝望。
老少酒鬼,在搭着灵棚院子里像是在演场哀戚闹剧。
陶晓东冷眼看半天,也是难为他们不觉得装着骨灰两口棺材瘆人。陶晓东又点火往火盆里烧沓纸钱。
这是陶晓东从小生活地方,这个院子和这两间房就是他从小家。他在这里傻跑疯淘上房揭瓦,再被他爸吼着吓唬着拍两下屁股,手拍下来都是收着劲儿。
老太太哭嚎声由远及近传进耳朵时陶淮南往被子里缩缩。
衰老却尖利叫喊声让陶淮南更冷,近还能听见男人怒吼和叫骂。脚步声伴着人声混乱地掺在起,越来越近。
男人骂着“小兔崽子”,吼着“他妈今天非打死你”。
老太太大声哭喊着求他别追,时不时夹着句“快点跑”。
陶淮南安静地躺在那里听,眼睛在黑暗里徒劳地瞪着。他想找哥,哥不在身边心里总是不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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