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仁嗡嗡作痛,便想起身去向沈默道歉。谁知这时门开,沈默又出现在屋里,手里还拎着个大食盒,笑着对他道:“正准备叫你,自己倒起来。”
徐渭嗫喏道:“拙言,……昨天事……”
沈默笑道:“过去事情不再提,你兄弟之间,不用婆婆妈妈。快喝醒酒吧,喝完咱们好出发。”说着打开食盒,从中取出几碟醒酒青口,还有个大瓦罐,掀开盖,股熟悉酸香味便扑鼻而来。
徐渭眼圈下便红……两人当初在青藤书屋起读书时,他因为时运乖,心事重,所以喜欢借酒浇愁,且动辄便烂醉如泥。每当第二天醒来时候,便会喝到沈默用酸笋和活鲫鱼,为自己做碗醒酒鱼汤。
但当时是两个白衣书生,现在却沈默贵为解元,钦命浙江巡按监军道,他也终于中举人,两人都发生翻天覆地变化,但这碗酸笋
清冷月光下,个老男人在流泪倾诉,另个不算太小男人在凝神倾听。
只听徐渭道:“其后果不其然,出生个月便妨天子,百天又妨父亲,真是无父无君!便有在背后指指戳戳说:地上个人,天上颗星,这孩子便是颗丧门星!”徐渭嘴唇哆嗦着,手指深深插入发际,用极大勇气回忆道:“到十岁那年,生母被视为己出嫡母卖掉,养育教导嫡母,又在十四岁那年郁死,便成孤儿……”
“后来在两个哥哥拉扯下,勉强读书,中得秀才,还成亲,妻子虽然没什学问,但对极是体贴。”回忆至此,徐渭已经泪流满面:“原本以为否极泰来,谁知道厄运远未结束,之后数年里,科场连番不利,两兄先后去世,祖宅已属别姓,彻底无家可归;只好借居西城岳家隅,谁知爱妻又中道弃世,百计无方之下,还是老师他们凑钱,帮赎回祖宅,这才不至于露宿街头,死于饥寒……”
起先徐渭说自己,是天下第倒霉,沈默还觉着言过其实。但现在,光听听他经历,便已经毛骨悚然,实在想不出,还有比他更惨。扪心自问,如果换成自己是他,可能早就找根绳子上吊,结束这悲惨生。
贼老天,你睁睁眼,怎把所有苦难,都加诸于这个人身上?!
然而徐渭还顽强活着,虽然潦倒、虽然偏激,却从未失去过正直,也从未放弃过改变这切努力。仅凭着点,他就比这世上绝大多数人强,包括沈默。
※※※
那天夜里,徐渭喝很多,说很多,还喋喋不休骂人,把自己从小到大积攒下来郁闷,次性吐个干干净净。等第二天酒醒,却什也记不起来,只记得沈默直陪着自己,遭晚上罪。
转头看看,沈默已经不在。坐在那里发会儿怔,徐渭才看见桌上搁着杯浓茶,端起来边喝边回想自己昨天表现……
他不是不识好歹之人,自然知道若没有当初沈默指点迷津,他还在自己窠臼中绕不出去,这次乡试肯定又会失利,所以他对沈默感激之情,根本无法用语言表达。可昨天里他却如魔障附体,不停无理取闹,对沈默几次三番进行侮辱。只是稍微回想下,他便觉着自己简直是混蛋加三斤,还能算是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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