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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还在这里振振有辞,赵贞吉再不掩饰面上鄙夷道:“王大人,你以为如何?”
王用汲寻思会儿,轻声道:“以下官愚见,民困固所当恤,倭情尤为可虑,设使地方无备,时倭寇突至,则其焚劫杀伤之惨,将有甚于提编加派之苦者。”
“你太容易轻信!”赵贞吉不悦道:“沈大人呢?你不会也和胡宗宪个鼻孔出气吧?”
胡宗宪和王用汲目光,齐投到沈默脸上,希望他能同声同气,但他们失望,只听沈默面色平静道:“下官觉着,胡中丞说法,有些牵强,不能以‘抗倭’二字,便涵盖全部问题。”
“请部堂明示。”胡宗宪平静道。
赵贞吉便拿出摞厚厚供词道:“这是在南京刑部大牢中,关押百多名从倭罪犯口供。”原来这段时间,老夫子不是闲着玩,而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私底下搞调研去:“他们从贼理由不尽相同,但其中八成以上,都是指控你浙江官府巧设名目,花样百出,根本不管百姓生死,以至于无以为继,民众卖儿鬻女,这才纷纷投靠倭寇……胡大人不妨看看这些供词,是也不是?”
胡宗宪看也不看那些供词,沉声问道:“大人什意思?”
“没别意思,就是想搞清楚,到底是谁在把们子民往倭寇怀里推!”赵贞吉咄咄逼人道:“是谁让倭寇越剿越强,屡剿不灭!”
“依大人意思,便是们征收抗倭提编,逼反很多良民。”胡宗宪平静问道:“是这个意思吗?”
“好!”在胡宗宪和王用汲难以置信目光中,赵贞吉击节叫好道:“果然是少年英才,光明磊落!”说着望向胡宗宪道:“你说法乍听合情合理,但本官不是三岁孩子,不是番花言巧语便可以过关。”只听他冷笑声道:“老夫好歹是多年户部侍郎,要想搞清楚浙江收支,还不算太困难!”
便拿出本手抄账册道:“这是你浙江嘉靖三十四年收支账目,正税百三十万两,倭饷八十万两,加派四十万两,共是二百五十万两,扣除提交国库四十万两,拨付藩王六十万两,移交河工十五万两,
“难道不是吗?”赵贞吉反问道。
胡宗宪看看屋角书记官,竟然无声笑道:“想请问部堂大人,对‘加派’问题,您究竟如何看待?真是为中饱私囊是苛捐杂税吗?”
“本官在奉旨问话,恕不能回答你问题。”赵贞吉沉声道。
“您不能回答,就自己回答。”胡宗宪略略提高嗓门道:“兵家云:‘夫欲足兵,必先足食’,如果没有足够粮饷,军队士气便会低下,战斗力大打折扣,甚至会由兵变成匪!尤其是浙江卫所彻底败坏,现在全靠募兵和客兵作战,而这两者都是要靠银子养,花费比卫所军队大多。”
“这个钱从哪出?仅凭浙江藩库肯定远远不够,而朝廷本来财政就捉襟见肘,再加上九边军费浩繁,帑藏匮竭,入不敷出,也无法给予支援,万般无奈之下,才出此提编下策。”胡宗宪不慌不忙道:“加派固然增加百姓负担,但倭患不除,百姓身家且不能保,又何有于资财乎?那些说课税重人,就像是覆舟者,不先想想怎保命,而是想着他那装满金银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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