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想起小时候他陪自己玩泥巴,捉小鸟,偷看宫娥洗澡,嘴角不再紧抿着,心也没法继续硬下去,摇摇头道:“罢罢,法理不外乎人情。看在咱们吃奶长大交情上,朕就不要他命。”
说着拿起朱笔,在纸上写下手谕道,递给陆炳。
陆炳双膝趋前,将乌纱帽搁在皇帝脚边,这才接过那道手谕,给皇帝三叩九拜,便要退下去。
嘉靖脚把那品大员金翅乌纱踢到他脚下,骂声道:“想撂挑子没门!捡起来戴上,该干嘛干嘛去!”
陆炳涕泪交加道:“君前无戏言,臣不敢接!”
很快,皇帝手敕,命各部尚书会议,李默应该得何处分,具奏定夺。这个会议由礼部尚书赵贞吉召集主持。
赵贞吉是同情李默,他给会议定性道‘议处分不是议罪’,再加上不少人都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因而最后仅从其失言这点着眼,奏他‘偏执自用,有失大臣之礼;汉唐故事,非所宜言。’
也就是说,这家伙狂妄自大,嘴上没有把门,说出话来不合体统,该打该骂,但也仅此而已。
奏本上,嘉靖帝龙颜大怒,说赵贞吉等人是李默同党,有意袒护。降旨严责不说,还每人罚俸半年,以示惩戒。至于李默,则仍旧捕下大狱,交刑部定罪。
这真是弄巧成拙!刑部尚书何鳌年前就病休回家,现在是刑部左侍郎王学益主持部务,他本就是严嵩党羽,正好趁此机会将李默彻底消灭。
嘉靖帝走过去。从袖子里掏出黄手绢,递给陆炳道:“擦擦,四老五十人,哭得鼻涕都出来,你臊不臊啊。”陆炳不好意思咧嘴笑笑,但也不敢拿皇帝手绢,就用袖子把脸擦干净。
嘉靖拍拍他肩膀,道:“朕是独子,没有兄弟……”说着自嘲笑笑道:“怕就是有兄弟,也没有咱俩亲。”
陆炳感动又要流泪,只听嘉靖接着道:“这世上朕最可信人就是你,你要是甩手不干,朕连睡觉都不安稳。”
陆炳赶紧表态道:“那臣就接着干,让陛下能睡安稳觉。”
“这样多好。”嘉靖点头笑笑道:“其实你能为自己老师说话,朕是
其实赵文华罗织罪名,已经足以置李默于死地……嘉靖帝向刚愎自用,容不得大臣有半点异议,讥谤之人又岂能轻易放过?而且东南倭患向是皇帝心病,正想探询倭患久炽未灭原因,赵文华又以‘督抚非人’,将罪名股脑推到李默身上,这下李时言焉有逃脱之理?
刑部很快判死刑,复奏西苑。嘉靖看后也没有意见,却迟迟无法下笔终决。
因为他奶兄弟陆炳,已经在殿外足足跪五天五夜,愿以身荣华,换取陛下法外开恩,放过老师条性命。
嘉靖本来迁怒于他,不打算见他,可毕竟是从小玩到大兄弟,总是有些超出君臣感情。时间长,心就软,先吩咐陈洪几句,待他带着脸狠厉走。便命人把陆炳叫进来,对磕头不已奶兄弟长叹声道:“人家干这行时间久,就心如铁石,你怎越干心越软呢……”
陆炳俯首泣曰:“臣小时候曾问陛下,何为‘忠义’;陛下说,永远不忘‘天地君亲师’,就是忠义。臣将陛下话记在心里三十多年,早已经改都改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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