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顺之将双手拢到袖中,淡淡笑道:“你师叔就是这个死要面子人,就是死,也得体体面面,那种僵卧病床,便溺不禁等死,可不能接受。”
“那也总得吃药吧。”沈默轻声道。
“人生而有命,这是个定数”唐顺之淡淡道:“不到大限,阎王勾不走;到大限,华佗留不住,又何苦要喝那些败胃口黑汤子?还不如这样好,至少屋里清洁,也有胃口吃喝点好。”看到沈默双目通红,他又轻声安慰道:“拙言不必如此,有道是有生皆苦,人从降世便嚎哭而来,生经历过多少苦难折磨,而今终于要卸下切重担,魂游天地四方,怎能不欢笑而去?你也要笑着送才是。”
唐顺之,字应德,号荆川,出生在常州武进,其祖其父都是进士出身,全都官至知府以上,乃是地地道道书香门第,名门公子。他更是天资超人,刻苦好学,十六岁中秀才,二十二岁中解元,次年中贡元,虽然在殿试时,
从不过两层,同时又不分昼夜苦读,学遍诸子百家,自天文、乐律到地理、兵法无不究其原委,终于写下六部经书,修行成功……”虽然面上满是哀伤,可他表情却是骄傲。
“靠着深湛气功,父亲直保持着充沛精力,可毕竟还是肉体凡胎。哪禁得起经年累月苦修,已经到摇摇欲坠边缘。”唐鹤征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哽咽道:“原本他打算,写完书便休养生息,以续遐龄,可这时倭寇肆虐东南,百姓生灵涂炭,朝廷束手无策,父亲怎能坐视偏安,便接受邀请,重新出山抗倭。”
“常年征战,让他健康愈加恶化,那次得‘败血病’后,便直没好,精力大不如前,只是他太好强,直强撑着不愿告诉别人。”唐鹤征道:“到今年更是浑身浮肿,举箸提笔诸多不易,且时常陷入昏迷,父亲知道,距离大去之期不远矣,这才上疏乞骸骨,上个月终于获准,这才离开宁波回常州老家……”说到这,这个与他父亲容貌极为相肖青年,已经泣不成声,再也说不出来。
这时候,舱里老家人出来道:“中丞,们老爷醒。”沈默拍拍唐鹤征肩膀,走进船舱里。
沈默怀着悲怆心情进去,却没有闻到浓重药味,也没看到床上有人,甚至连被褥都整整齐齐,不像躺过人样子。但唐顺之确实是在屋里,他穿着布袍端坐在软椅上——那布袍虽然半旧,却像崭新样折痕分明,熨帖穿在唐顺之身上,即使最华贵合身锦袍也比不。
唐顺之面容清矍,双目深邃,正带着淡淡微笑望着他师侄,那翩然风度令人如沐春风,就像别人跟沈默接触时感受样。
在这刹那,沈默终于明白,原来自己直以来,不知不觉,都在模仿着这位潇洒倜傥、温润如玉师叔……但始终还是不如人家原版来挥洒自如,总能找到些许斧凿痕迹。
眼前切,让沈默不由脱口道:“师叔,莫非您消遣?”他意思是,你真是长病吗?怎不吃药,也不卧床呢?
唐顺之淡淡笑,缓缓伸出拢在袖子中双手,沈默刚刚放松心情,下子沉下去——只见那双手,已经完全浮肿得发亮发黑,连指甲都脱落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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