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人类社会也有着森严等级观念,贸贸然前往不定能见到他,于是又捡拾些宝石,朝商人换六头牦牛、十斤酥油,带着牦牛与酥油前去,预备送到他家族赠予他父亲,以换取见他面机会。
抵达村落那天,下起铺天盖地大雪,牦牛们在风雪中不安地挤着
要去找他。陆修在心中说。
他开始以羊湖为中心,慢慢扩大搜索范围,并朝人打听,模糊地描述那个孩子“特征”,他记得他在身上戴有些花花绿绿石头,后来他得知,这在藏民之中是身份象征,代表那孩子家境殷实,地位很高。
这是他唯注意到点。
“那可能是旺臣土司家孩子吧!”附近村落,有当地人猜测道。
老人在许多年前去过遥远另个村庄,就在羊湖另头,告诉陆修,旺臣土司家有两个儿子,小儿子次仁最像陆修描述模样。当年老人见到次仁时,他只有两岁,但那是很多年前事,如果次仁还在话,也正好是陆修口中年纪。
都努力地辨认着各种各样旅人,偷听他们交谈,并模仿他们发音,他用三个月来学习藏语,并朝他们交谈。偶尔有人问他来自何处,他也学会伪装,告诉他们,自己来自喜马拉雅山另边,那个遥远国度。
藏人们没有怀疑,邀请他饮酒,询问他去处,陆修却从不回答。
他急切地想找到那孩子,却仿佛又在畏惧什。
找到他,见到他,然后呢?
然后该做什?陆修在羊湖畔生起堆火,日日夜夜坐在火堆旁。告诉他,是被你封正那条龙,想留在你身边吗?
毕竟寻常人家孩子,不会在身上佩戴蜜蜡、南红与绿松石。
现在他已经十七岁吧!
陆修想象着他骑在马儿上模样,他决定去看看,但在去旺臣土司家前,他还有些事要做。
他化为龙,在个月夜中飞越冈仁波齐,于银白月光下寻找遗落在大地上天珠,对着雪山,认真挑选他觉得最好枚,穿在绳索上,准备在见面时送给他作为礼物。
想必他们会重新认识。
他会不会害怕?陆修没来由地担忧着,他从藏人们交谈中得知,他们对龙既敬又畏,他们相信世上有神灵与恶鬼,但仅限于祈福与消灾。接触人类渐多,他也就逐渐形成最初念头:自己身份必须隐藏。
他渴求着见上他面,却又恐惧着遭到对方拒绝,他为那孩子预设性格,并在脑海中设想他行为。他时而想象他会透过这人类身躯,认出自己龙灵魂;时而又想象他对羊湖畔封正漠不关心,或许早已彻底遗忘。
他在这两种设想中不断煎熬,度过许多个夜晚,更感受到得道后日子,并不比当污脏虺更幸福,没有灵魂时,煎熬是皮囊,有灵魂后,煎熬是灵魂,世界就像巨大熔炉,不断以巨力捶打着置身其中生灵。
哪怕在这圣洁之地所诞生龙,也不能幸免。
但该来总会来,直到他学会大多数藏语,知道人与人之间关系,也知道人都有“特征”,譬如装饰、年纪等等区别于其他个体表象,最后,他已经再没有什能在旅人身上学到,他才决定离开羊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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