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雍来势汹汹,”毕颉将在心中演练无数次话语成功地说出来,“这些年里,除却郢国未正面对敌外,梁、郑、代三国俱饱受其侵扰之苦,今日拔城,下月劫村,玉璧关乃至将军岭带三百余里,如今已被雍国夺走,若非上将军振中原诸王声威,夺灵汉郡,再过两年,北雍便将据有洛阳,到得那时,便更赶不走。”
琴声渐渐低下去,倏然间,毕颉从左右席间诸人脸上,看见恐惧表情。
“怎?”毕颉说,同时心想,说错什吗?
殿内烛火渐渐暗下去,毕颉忽然道:“上将军?”
下刻,毕颉感觉到手背溅上少许温热液体,再转头刹那,只见柄黑色剑刃,从重闻粗壮脖颈前刺出来,鲜血股接股地往外喷着。
“……惠文十三年,梁、郢两国玉衡山下场大战,死者十三万,伤者不计其数……”
琴声中,重闻出神道:“广顺元年,代、梁联军与郢血战荆郡,郢失荆郡,代得巴郡。”
众人都沉默不语,唯有悠悠琴声,如诉着血泪,百年前乃至数十年前,毕颉只在史书上读过战事,便这从重闻口中轻描淡写地说出来。
迟延訇接口道:“长乐十三年,则轮到郑、梁二国交兵,这场战争延续足足三年之久。”
“这记得。”郑国上将军子闾淡淡道,“在二十岁那年,两国终于休兵,大姐也随之嫁到安阳,修百年之好,从此两国二十年间再无战事。”说着主动以唇抿抿酒,随即望向年轻梁王,言下之意:你母亲死于非命,先前合约却还不曾作废,你终究是郑国公主之子。
大门发出声巨响,殿内灯火辉煌,宫女摆放上食盒,便从殿后小门退出,将小门关上。
“今日之谋,事关重大,”重闻来到毕颉身畔坐下,与迟延訇各据席,在毕颉身前分左右之势,解释道,“就不留人伺候,各位请。”
长陵君莞尔道:“本该如此。”
子闾说:“自斟自饮,亦别有番风味。”
公子胜提壶,给自己斟杯。
重闻张着嘴,口中不停地往外溢出鲜血,席间所有人看见这幕时,顿时忘叫喊,迟延訇已不知何时软倒下去,血液从他苍老胸膛前淌出,浸湿他花白胡子
琴声中,重闻又说:“所以想,如今,已是罢战时候。”
席间众特使表情各异,身负王命而来众人,实则各有所图。
子闾只想查出姐姐之死真相,同时还得确认小外甥如何被重闻挟持操控。
长陵君目,则是重提联姻。
而代国公子胜,必须不计切代价,离间郢、梁二国,方能让国内武王安心征战,拓展版图,预备来日吞并梁国这块大肥肉。
重闻率先举杯,说:“各位大人请。”
“慢着,”公子胜端着杯却不饮,淡淡道,“那位蒙眼小兄弟,却又是何人?”
毕颉笑起来,解释道:“他是御用琴师,今日既无钟鼓助兴,只令他前来抚琴首,耿渊。”
重闻放下酒杯,颇有些感慨道:“晋失其位已有四百年,这四百年间,天下争斗不休,风戎犯长城,欺百姓……”
随着重闻之言,古朴琴传出声喑哑之声,其间如揉入塞外滚滚风沙与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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