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恒缓慢靠近耿曙,耿曙回头,看眼,凑过去。
姜恒摆手,耿曙却不由分说,将口中气息渡过去给他,牵着他手,犹如游鱼,滑向这湖泊中央。
姜恒比个手势,耿曙却摇头,指向前方。
玉玦飘起,于耿曙胸膛前,在那深湖里飘荡,折射着水面落下阳光,光芒射向不远处,在那宏大埋骨战场中央,道光芒遥遥闪烁,仿佛是回应。
无数骨骸中
竹筏正停在长海边上,耿曙撑起篙,在岸边点,竹筏泛起涟漪,驰向湖面。
“是这儿。”姜恒说。
耿曙道:“你还记得?不是刻舟求剑?”
姜恒笑道:“看神州大地气数,以及玄武神君安排罢?潜次,给你炷香时间。”
耿曙脱上衣,赤裸半身,声水响,他扑通泅入湖底。
“倒是没想到,”姜恒说,“鬼先生居然……什也没留下。”
但很快,他转变念头,伤感地笑道:“这样也好。”
“他留下你,”耿曙说,“你是他最后徒弟。”
“嗯。”姜恒更觉自己所肩负重任,竟是海阁涉入,影响中原世界最后人,换句话说,无论他是成功,还是失败,远走海外鬼先生,也许再也不会派出弟子前来。
“来,”姜恒说,“项州在那儿,看见放骨灰塔。”
“自然。”汁琮说,“曾派人到浔东去,翻修你们儿时长大家,又在烧焦废墟里找到它,本来是带给汁淼,期待他今天看见这琴,能念及情分。”
“把琴有再多寄思,”姜恒说,“又怎比得过人呢?”
汁琮起身,姜恒抱着琴,稍礼,如十六年前,耿渊道别汁琮,在月夜清风里坦然离开那夜。
春暖花开,春天来。
沧山海阁,耿曙与姜恒回到山脚下枫林村前,漫山遍野桃花开得灿烂无比。
姜恒忐忑不安,在湖畔等着。不久后,耿曙冒出水面,换口气,再入。
第三口气,耿曙冒头时,姜恒说:“算,哥!别找!”
但耿曙又扎下去,姜恒想想,当即也脱外袍,跃进湖中。
春日阳光照进冰冷湖水中,湖底犹如个静谧世界,天光照耀细沙,细沙上铺着长满藻苔尸骨,它们在此处沉眠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没有人清楚。
望无际长海湖底,就像巨大、死寂战场般,唯独阳光在头顶水面闪烁。
姜恒有点意外,罗宣居然没有将项州骨灰带走,意思是他有天,还会回来吗?
耿曙祭过项州,又问:“恒儿,骨灰呢?”
姜恒说:“那不是你,不过撒进长海,当初还哭好些时候。”
耿曙说:“哪天待咱们都死,就回来,依旧葬在你师门中。”
姜恒点点头,与耿曙牵着手,复又下山去。
然而姜恒站在被烧毁废墟中,意识到罗宣没有骗他——鬼先生与松华当真走,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再不留痕迹。
耿曙说:“这就是你师门。”
“这就是师门。”姜恒喃喃道。
海阁在那夜间,彻底消失,只有断瓦残垣废墟里,长出无数绿意盎然新苗。
四神壁画中,三神已坍塌,唯独北方玄武仍屹立于大殿最深处,背山而建,犹如块顶天立地照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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