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岭便答道:“是他。”继而伸出双手,环过郎俊侠脖颈,让他把自己抱起来。
“承蒙关照。”郎俊侠朝拔都说。
拔都脸不耐烦,放下灯,段岭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要
那句话说无数次,起初段岭每次都会上当,后来他学精,不再相信他们。但大人们也学精,变着花样来骗他,有时告诉他有客人来,夫人让他去见客。于是段岭充满希望地跑去,站脏厅堂,结局自然是挨顿打。
有时他们则在段岭面前假装窃窃私语,不经意地透露给他星半点消息。最后对他反应报以满足大笑,再在他面前哄而散,大家都喜欢欣赏他哭模样。
未来自己就将被扔在这里,不过学堂比起段家好太多,至少就这点来说,段岭相对比较满意,人要知足常乐,这句话是个瘌痢和尚来化缘时说。虽然和尚最后也死在上梓……
段岭梦漫无边际,片宁静祥和气氛,而就在他梦见上梓那条河流在春夏交际时呈现出绿色,并反射着闪烁金粼时,拔都摇醒他。
“喂。”拔都说,“有人来接你。”
他其实心里都知道,郎俊侠说“你爹叫段晟”,兴许只是编出来个借口。否则为什他从来不提这个“段晟”?
“你呢?”段岭问。
拔都点点头,说:“爹早就不要,说每月接回家次,现在三个月也不见来。”
“那些都是骗人。”段岭朝拔都说,“你不要信他们,就不会被骗。”
拔都兴味索然地说:“唔,不过偶尔还是会信。”
父母兄弟、天上飞猎鹰,地上跑骏马,可汗赐赏赐……”
“……也没有什是许你,唯独你是你自己。”拔都低头扳着手指,满不在乎地说。
段岭侧头看着拔都,拔都身上有股天生羊膻味,混合着他不知多久没洗毛皮袍子,头发也油油腻腻。
“他是你爹?”拔都问。
段岭摇摇头。
段岭睡眼惺忪,脸困倦,另只手放到他身上,却被拔都警惕地挡开。
“是他?”拔都问。
郎俊侠低声道:“段岭,来接你。”
段岭个激灵,睁开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郎俊侠,再看拔都。
拔都拿着灯,怀疑地对着郎俊侠脸照,郎俊侠被照得有点不太舒服,拔都生怕段岭被不相干人拐去,仍追问道:“是不是他?”
“你也常常被骗?”段岭说。
“还行。”拔都侧过身,睡在地上,看着段岭眼睛,说,“以前多,现在少,你既然知道,怎还信他?”
段岭不吭声,他曾以为郎俊侠不会骗自己,毕竟他和别人都不样。
夜渐深,世间只剩下雪花飘落声音,段岭和拔都个趴着,个躺着,被子里有拔都少年体味。他们甚至不知自己是什时候睡着,段岭已不抱太大希望,知道郎俊侠明天不会来,后天更不会来。就像还在段家时,大人们常拿他并不存在爹来骗他样。
“逃生子,你爹来接你!”
拔都又问:“家臣?”
段岭摇摇头,拔都脸迷茫,又问:“难不成真是你童养相公?你爹呢?娘呢?”
段岭还是摇头,拔都便不再追问下去。
过很久以后:
“没有爹。”段岭朝拔都说:“是逃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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