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方伊池昏昏沉沉地睡到傍晚,大汗淋漓地惊醒,起身去够床头水杯时,看见身下有张皱皱巴巴纸。
许是医生落下。
他病得神志不清,屋里有谁来过倒是还有印象。
方伊池喝着水,屋里灯亮着,六爷却不在。他料定贺作舟去书房,便就着灯火将药方子摊开,摆在被子上瞧。
这不瞧不得,瞧吓跳,被汗水打湿纸上明晃晃写两个大字——白喉。
贺作舟傻眼:“敢情伤风还能把人烧糊涂啊?”
六爷不会和生病人计较,小凤凰真心他还是能感觉出来。
于是前脚刚离开北厢房严仁渐,后脚又被“请”回去。
严医生气得鼻歪眼斜,碍于贺作舟面子,坐在床边替方伊池把脉:“六爷,他烧迷糊,您也跟着迷糊?”
“不放心。”贺作舟抿唇,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这他妈叫烧迷糊?看他是烧傻!”
“身上出汗,难受。”
“不嫌弃。”贺作舟把他按进被子,裹好,“你身上好闻呢。”
方伊池没力气羞恼,只把脸埋在被子里,偷偷滚落几滴泪。
他心里又酸又涩,恨自个儿明白感情明白得太晚,又怨自个儿早不懂晚不懂,偏偏这时候懂。
要是换和六爷扯证以前,他态度强硬些,说不准还能分开;要是换成婚酒席办以后,那就是真什犹豫也没有。
”
方伊池低低地咳嗽起来,蜷缩起来颤抖:“先生……”
“嗯?”
他猛地怔住,呆呆地望着贺作舟下巴,终于意识到嘴边话是声“喜欢”。可他不敢说。
世间万事万物,“喜欢”最轻贱。
白喉是什病哪?那是得就要死人绝症。
方伊池握着药方手发起抖
不嫁……个屁!
“傻,心疼还是你。”严仁渐磨着后槽牙,讥笑,“行,没大毛病,就是烧得难受,估摸着做噩梦。”
“……您老行行好,让安心睡觉,要不然等会儿真要出事儿就是!”
严仁渐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临走前没注意,口袋里掉出张药方子。
行医之人,时时刻刻都在研究药方,原本掉就掉,六爷瞧见还回去便是,可事情偏生巧,那张方子被小凤凰翻身,压在身下,贺作舟压根儿没发现。
可他恰恰在和六爷有肌肤之亲、旁人又以为他们二人没扯证当口,懂。
懂,便要开始为六爷考虑。
于情于理,对于此时贺作舟而言,娶个服务生,都算不得什光彩事。
病中多忧思,方伊池没伤风,说不准还想不到这层,奈何他就是病,还病得稀里糊涂,心思弯弯绕绕地晃圈,忽然说什都不肯成婚。
贺作舟坐在床头看报,看没几分钟,耳朵边忽然传来细若蚊蝇抽泣声,再细听,每道哭声后头都藏着两个字儿——不嫁。
贺六爷“喜欢”押着家世与名声,可这两样东西方伊池都没有。
他只有个病恹恹妹妹,家徒四壁;自己在平安饭店做服务生,声名狼藉。
他喜欢是不配和六爷喜欢放在起。
贺作舟等着盼着,想要小凤凰自个儿把心里头委屈说出来,结果等来是声失落至极呢喃:“想洗澡。”
“不成,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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