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琢沙哑道:“有劳。”
作为大夫,他见过无数沉疴在身人,疾病与死亡总是令人神色狰狞。但面前这个人,明明重病孱弱,却丝毫不见惊恐,眉宇依旧舒朗,让人惊叹同时,又不由心生惋惜。
老大夫不由多嘱咐几句:“以公子身体,少熬心血、少思虑,
火光映照下,可以看出他容貌竟是极美,眉间却萦着股浓郁病气,只两声轻咳,就将他眼角逼出微红。因年不及弱冠,身量还未完全长成,墨发映衬下,有几分雌雄莫辨昳丽。
注意到他指尖冷得青白发颤,前额上却布满细汗,老大夫眉皱,不再想那些鬼神之事,走近后跪坐:“公子可否容老朽探探脉象?”
葛武全身都是泥水,怕过潮气给自家公子,不敢靠太近,只征询地叫声“公子”。
见谢琢半阖着眼,轻轻颔首,他才恳切地朝老大夫道:“劳烦您,家公子身体直不大好,这场雨来得太急,没地方可避,淋雨后,不到个时辰就发起高热。”
老大夫点头表示知道,枯瘦手指按在谢琢腕上,数息后,他沉吟:“公子可是自出生起,便有不足之症?”
入夜后,酝酿多时,bao雨沉沉落下,狂风吹卷树叶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废弃寺庙位置偏僻,左右两侧已经垮塌,只剩中间正堂还勉强能避雨,不过在呼啸不止大风中,也显出摇摇欲倒颓相。
“砰”声,满是蛛网老旧木门被脚踹开,身短褐湿透葛武大步跨过门槛,将背上背着老大夫放下,又转身飞快把门合拢。
葛武脸上身上都滴着水,疾步走到火堆边,单膝半跪,焦急道:“公子,把大夫找来!”
破庙阴凉潮湿,提着药箱老大夫冷得哆嗦下,脱蓑衣,底下衣服倒没有被这大风大雨浇透,听见这声“公子”——这人竟然只是个护卫?
眼前这个自称“葛武”人突然闯进他小院,二话不说就让他带好药箱去救人。虽说突然,但行医多年,这般事情老大夫不是没遇见过。
谢琢胸口憋闷,时说不出话来,轻抬手指,示意葛武代为回答。
葛武连忙道:“没错,家公子出生时未足月,自小体虚畏寒。”
“嗯。”老大夫行医数年,敏锐地察觉指下脉象,并非仅是先天不足,似乎还有……别什在侵蚀生机。
不像是“病”,更像是毒。
他不敢妄言,只道,“此番淋雨,引动公子体内寒疾,所以额头滚烫,周身却如坠冰窖。老朽带来药材只能应个急,暂时压下汹汹病势。”
路上他发现,这个葛武力气大,下盘稳,背着他走在泥泞山路上也丝毫不打滑,呼吸平缓,显然是个身手不俗练家子。即便着急,但待他个乡野大夫依旧尊重有礼,让他心里对葛武身份产生不少好奇。
破庙昏暗,老大夫下意识抬头,刚刚定睛,看清靠着佛像石台坐着人,毫无心理准备,被吓得连退两步——
不怪他胆小,实在是那人唇色如染,面色如玉,乌发披散,又身月白衣裳,像极镇压在佛像底下美艳山鬼,亟待饮人鲜血。
他赶紧心慌地揉揉眼。
那“山鬼”坐在发潮草席上,文士服松散地垂在他身侧,像叠叠展开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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