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琢回应:“父亲生唯后悔事,就是在宫宴那天救你。若不是救你,他这生,父母仍在,夫妻和睦,儿女绕膝。而不是家破人亡,满门尽灭,生受千刀万剐才含冤死去,裹着满身污名下黄泉。”
咸宁帝探出手垂下去。
莫非,这就是报应吗?
他长子谋逆,死在他手里。他次子算计他权力,早已与他离心。他第五子与陆家亲近,发妻恨他,朝臣反他,百姓骂他——
原来这就是,孤家寡人。
不知道是哪句戳中咸宁帝心口,他突然不顾伤处,撑起上半身,面目阴沉地斥道:“二十年又如何?已经让你们谢家登上这高位置,还要朕怎样?还要朕怎报答?”
“报答?”谢琢眉目霜寒,“你到底是想报恩,还是想让他去死,你难道不清楚?”
伤处药粉被血冲散,咸宁帝唇色苍白,他瞳孔微散,像是看不清般,身体前倾,妄图从谢琢脸上找出点和谢衡相似来。
失血令他浑身发冷,视线也越来越模糊,恍惚间,他像是透过谢琢,看见当年在夜宴中遇见谢衡。
“你什都不知道……你什都不知道!”咸宁帝声嘶力竭,却无多少气力,“你可知道,每次看到你,就仿佛看到当年卑躬屈膝、与狗抢食才能活下去自己!”
玉。只是衣衫宽大,令他身形显得有些空落。
他站在原地,对不远处大皇子尸身视若无睹,也不曾有半丝惊讶,坦然地任咸宁帝目光刺过来。
“谢衡是你什人?”咸宁帝话音沙哑,带着浓重杀意。
如今,他还有什不明白?
罗绍行刺大皇子失败,罗常被弹劾,秦伯明与盛浩元科举舞弊被揭发,太学生伏阙上书恳求定罪,杨敬尧通敌叛国被判谋逆凌迟……
这就是孤家寡人……
曾经,他得到无上权力。
如今,他失去切,包括权力。
谢琢走近,握住短刀刀柄,寸寸下压。他低头俯视
他红着眼笑道,“可朕是天下之主,朕是皇帝!朕是皇帝啊!”
再支撑不住,咸宁帝倒在榻上,字顿:“你救、帮、辅佐,你父亲为身死,你妻子代饮毒,你孩子为受苦……谢家助登基,几番救性命,如此恩情,朕应该如何才能报答?”
他像是在问谢衡,又仿佛只是问自己。
语气转厉,咸宁帝自己回答这个问题:“……不如,杀之。”
说完,半睁着眼,咸宁帝看着御座前空无人地方,沾着血手缓缓往前递,似乎生幻觉,又换语气,乞求:“伯平,你知道朕不易……你肯定会原谅朕,对不对?”
桩桩件件,全都带着十二年前影子!
甚至与陆骁不睦,全都是演给他看。
谢衡回答他话:“谢衡是父亲,小时候,陛下见过。”
咸宁帝咳嗽声,口中满是铁锈味,引动伤口,疼得他呼吸滞。他在短暂怔愣后惨然笑道:“原来二十年前,他就已经防到这个地步!”
谢琢嗓音清淡:“陛下说笑,若父亲真防着您,他当年就不会同谢家满门起死去。就是因为他仍然心存侥幸,仍旧对您抱有期待,才用二十年辅佐扶持,换来纸凌迟处死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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