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眼,缕泥浆从他满是淤血面颊滑过,滴滴雨水从天而坠,挂上他眼睫,像泪般向腮边滚落。他视野模糊,四下片昏黑,哗哗水声不绝于耳,时分不清今夕何夕、此地何地。
他艰难地喘息着,甩甩头,竭力向周围看去,终于看清自己身处密林之中。大雨倾盆而下,水流从树叶缝隙间滑落,浇灌得他浑身透湿。身上各处疼痛不已,他缓慢地抬起手臂,抹把脸上泥水,终于彻底恢复神智。
他记起自己摔撞到块大石上、强撑着走没多远便失去意识。此时胸口疼得厉害,连呼吸都倍觉难受,恐怕是肋骨撞出问题。他勉强翻过身,往前爬几步,扶住就近棵大树,费很大劲,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四下张望。
他看见不远处具蜷缩人体,赶紧强撑着走过去,跪下来探探秦皓气息,随即松口气,轻拍秦皓脸唤醒他。
秦皓气息不稳,迷茫瞳孔半天才聚拢焦距。夏六让他扶着树,吃力地帮他站起。两人身披污浆,脚踩烂泥,互相扶持着,在密林中走不多远,秦皓脱力地又栽倒下去。
扶着他继续向前逃去。突然脚下踩空,两人跌滑翻覆着,沿着山坡路滚落下去……
深夜时分,何初三从噩梦中惊醒。黑暗中片死寂,只有他呼吸声掺杂着激烈心跳,突突冲击着耳膜。
他闭上眼睛,却无法再入眠。只能从床上坐起,发阵呆后,又起身拉开紧闭窗帘,开窗。月色包裹他,带着海腥气息夜风扑面灌来,冲刷他紧绷神经。
他有些寒冷地抱起双肩,转头看眼床头大哥大。夏六自离开那日起便杳无音讯,至今已经五天,连个电话都没有过。
他轻叹口气,头疼地揉揉太阳穴,强迫自己不去深想,转去客厅,开角落里大部头电脑,开始看起工作数据。
夏六再也无力拉起他,又见雨林暗无天日,不辨方向,再强撑着走下去也没用,索性便将他拖抱到树木间空地中,捡些断枝搭起个平米不到小棚,脱下两人湿漉漉外套搭在上面挡雨,使出浑身力气将秦皓塞进去,自己也竭力地挤进去。
两个大男人坐在狭小空间里,挤得动弹不得,小棚被撑得摇摇欲坠。夏六顾不上自己厌恶与人亲近顾忌,展臂将秦皓搂进怀里,终于精疲力尽地安顿下来,同时心里又颇为无奈地想——阿三要是看到这幕怕是要气疯。
他是真生理性地厌恶与生人亲近——他熟人仅限何初三、崔东东和小马,对后两者容忍度也仅仅限于勾肩搭背。尴尬又困窘地抱着秦皓冰冷后背,他手臂上起层鸡皮疙瘩,但仍努力按捺着将秦皓把推出去冲动——秦皓刚才及时地扑开他,又救他命,二人也算是数度生死之交。
秦皓发烧,呼出气息已经开始发烫。他察觉到夏六犹豫与
……
“六哥?六哥?”
“起来啦,吃饭啦。”
“今天外面下雨,别出去,在家起看录像带好不好?”
夏六从深沉黑暗里醒来,耳侧还萦绕着何初三温柔呼唤。他情不自禁地牵牵嘴角,随即皱起眉头,胸口骤痛令他回到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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