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刻,宫惟从走廊尽处拐角探出头。
这艘金船巨大无比,船上亭台阁榭俱全。靠近船尾甲板上专门建有座小阁楼,入口与船舱相连,名曰冰阁,是为藏尸所用。
阁楼入口处笔直地站着两名佩剑医宗弟子,身姿挺拔如长矛,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
宫惟暗自摇头,伸手“啪!”打个响指。
两名弟子甚至都来不及反应,瞬间目光呆滞全身入定,直勾勾望着前方没动静。
哪怕只是稍微动念,都有近乎麻痹酸苦与回甘从心底里蔓延上来,让尉迟骁微微恍惚。
“是,定是。”他在心里告诉自己。
“这肯定就是传说中魅妖吧。”
尉迟骁闭上眼睛,少顷才用力睁开,从怀中取出根丝绦仔仔细细穿过血玉佩。他不用丈量便知道怎样长度可以正好从少年腰上垂挂下来,直到系好之后,才用力握握它,似乎从那坚硬硌手触感中获得某种刺痛勇气。
然后他终于伸出手,指尖带着细微不可察颤栗,用力掀开床帏——
孙澄风身后退半步,俯下身艰难道:“晚辈胸腔之中确实有心。因为晚辈并非生来如此,而是二公子由活人炼化而成。”
·
吱呀——
房门被推开,尉迟骁站立片刻,才深吸口气,跨过门槛。
床帏层层垂落,泛着流水般华光,挡住病榻上情形。尉迟骁站定脚步,鼓起勇气轻声道:“向小园。”
医宗弟子守门,确实守不守差别都不大。宫惟开开心心地踱出长廊拐角,两名被定住医宗弟子视若无睹,毫无反应地任他推开冰阁大门,闲庭信步地溜进去。
藏尸阁四面墙壁与地板夹层都贮存着千年玄冰,宫惟上辈子送妖物尸体上船时来过,当时灵力充沛且身体皮实,完全不觉得冷,眼下却进门就结结实实打个寒颤。
阁楼层圆形大厅中笼罩着淡紫色法阵,法阵正中光芒汇聚之处,用上百块不曾雕砌玄冰精石垒成张冰床。道熟悉人影静静躺在冰床上,全身不着寸缕,仅盖着层雪白殓衣外袍;脖颈锁骨正中正抽出丝血红光线,如有生命般汩汩流动,汇聚在冰床边寒雾缭绕精钢捧盘里。
那正是抽出来兵人丝。
换作常人看见自己上辈子尸体,肯定会心潮起伏情绪复杂,多多少少还会有些惆怅。宫惟虽然对那惆怅从何而来百思不得其解,但为做到与常人样,还是象征性地肃容闭目,礼貌地默哀片
他动作突然停住。
床榻上只有沧阳宗主那件外袍,被窝凌乱,已经空。
“……向小园?”尉迟骁愕然环顾周围,疑惑地转过身。
“向小园?”
·
床帏之内没有传来任何反应。
应该是还在昏睡吧,他想。
温热麒麟血玉佩紧紧硌着掌心,硌到指骨都发痛地步。尉迟骁想起自己第次见到那个小魅妖情景,那少年呆愣愣躲在沧阳宗前堂屏风后,黑白分明眼睛偷偷瞧着自己,瞳底全是胆怯和懵懂;转瞬间那双眼睛又映在森寒刺骨勾陈剑身上,眉角眼梢狡黠带笑,丝毫不在意咽喉被剑锋划出血丝,鲜血与皮肤色调对比惊心动魄。
真是容貌无伦,甚至到令人目眩神迷地步。
——你真只是个魅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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