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皇帝驾临崇仁殿探视太子,龙心大悦,命摆宴清宁宫以作庆贺。
清宁宫内火树银花、飞觥走斝,舞女桃红织金裙裾在流光中飞舞,乐师靡靡霏霏丝竹在锦堂中飘荡。帝后双双居于首席,舞场外皇亲国戚与得宠妃嫔环绕而坐,再靠外接近堂下位置便是济济堂宫中宠臣;锦堂南侧还摆道镂花大理石屏风,隔出块较为僻静空间,里面陈设桌小席,只相对坐两个人。
——谢云和单超。
谢云似乎颇有兴致,每样菜肴上来都先略尝筷子,再要自斟自饮时,却被单超抬手按住:“你受伤,不宜饮酒。”
谢云额角那块瓷片擦伤早已被上药,绷带隐在头发里,仔细看似乎还有血迹隐约透出——单超下意识想伸手去摸,待反应过来之后突然就顿住,手在空中生硬地转回来:“……这是怎回事,怎会受伤?”
单超不知怎心里就是暖,温和道:“殿下,服药吧。”
太子点点头说:“嗯,信你——吾之性命,托付于卿。”紧接着接过瓷杯将雪莲花水饮而尽!
所有人瞬间屏住气,只见太子松手,瓷杯无声落在床榻上。
紧接着太子青灰面颊奇异转白,继而泛红,双眼之下浓黑淡去,哇地喷出口浓稠黑血。宫人仓惶疾步上前,句撕心裂肺殿下还未出口,只见太子眼底亮起重获新生般清澈光。
谢云手指往太子腕脉搭,起身扬声吩咐殿外:
声,执事宫女低声道:“殿下,僧人信超来。”
谢云贴在杯壁上指关节倏而微微变色。
殿门开,光线从打开门缝中向殿堂延伸,金砖地上渐渐铺展成道光带。个男子身影投在光带中,肩膀宽厚、身材修长,逆光看不清面孔,只见身形裹挟阳刚之劲,如沉默岩石般矗立在大殿门口。
武后定定地望着他,眼神复杂面色微白,指尖在金红宫纱上微微发抖。
门口执事宫女轻声道:“你需拜见皇后殿下……”
“撞。清宁宫里走路没仔细看,当着皇后面撞上门框。”
单超问:“是为保住命而撞吗?”
“……”谢云放下酒杯,唇角勾问:“你怎会有这
“来人,起钟晓谕三宫——”
“东宫太子病愈,国本无恙!”
麟德二年,皇后进药治愈太子,震惊朝野东宫投毒案就此结。
洪钟撼动崇仁殿,继而远去,越过九门,响彻远处连绵峻丽大明宫。
三声钟响,迤逦不绝,在长安上空万里苍穹中久久回荡。
而谢云头也不回地打断她,举目望着床幔边金黄流苏,话却是向身后说:“——来拜见娘娘。”
少有人能在此情此景中分出个细节称呼背后巨大差别,甚至连第次踏进大明宫单超都不会知道,然而武后却猝然站起身:“不必拜。”
她大步离开床榻,背过身冷冷道:“太子要见你才肯服药,你便过来喂他吧。”
单超不明所以,迎着所有人目光走进东宫。
太子早已勉力支撑着靠在条枕上,单超走到榻边,接过谢云手中瓷杯。这刻他和谢云同时坐在床榻左右两侧,太子却只盯着单超,惨白脸上缓缓露出丝如释重负笑意来:“就知道,大师会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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